“她是长明宗本代修为最高的弟子。”
对面有阵子没有说话，显然是有些被顾余烈的来由被震住了。
半天后挤出一句：“长明宗宗主好风度。”
顾余烈似乎不甚在意：“还未问阁下尊名。”
对面抱拳：“澜沧盟，许有德。”
“原是澜沧盟三长老，常闻三长老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奈何长明宗与澜沧盟距离甚远，一直无有机会得见。今日幸会，才知久仰非虚。”
“哈……”对面的老者被顾余烈这一番话高高架起，一时悬在空中，不知从哪个台阶下来。他年龄在顾余烈之上，澜沧盟却远在长明宗之下，论修为他比不上顾余烈，门下弟子更是远不如盛宣怀。
他原本只是因徒弟第二日就输给眼前的小姑娘而找些麻烦，用自己的年龄与资历压一压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却不想半路杀出个顾余烈，不仅软钉子碰了个十成十，还在个半大的孩子面前把积攒了半辈子的老脸给丢光了。
只能半尴不尬地笑道：“是顾宗主看得起老朽，谬赞了。”
“三长老想是来接弟子的，正好宣怀还有些宗里的事，先行告辞，三长老也别让澜沧盟的孩子等太久。”
那老者只得侧身让出一条路来，眼看着顾余烈三人从他面前走过。盛夏倒是侧身行了个礼，许有德板着脸，没有理会。
“师父真认得那三长老吗？”
“那也不算是，只不过知道名字。一宗事务难免与外盟有所牵涉，将来你要是想当宗主，或是在宗里有个显要的位置，你也得背这些。”
那还隔得很远呢。盛宣怀嘟囔着。
“畏畏缩缩地讲话像什么样子。”顾余烈淡淡地提点。
盛宣怀当即闭上了嘴。顾余烈平日里对她行为举止的要求很高，方才面对老者他捉襟见肘，多亏顾余烈给她解围，此刻顾余烈一言不发，想是不太满意她的处事。还是闭嘴吧，别凭本事给自己找一顿训。
顾余烈不说话，盛宣怀也不敢找话说，盛宣怀不说话，盛夏自然也说不了话。三个人于是仿佛跟周围喧哗的人群划开了界限，所幸比武刚刚结束，各处都是人声鼎沸，没人注意到盛宣怀顶着的一脑门官司。
住处不近也不远，为着方便当日没有比武的子弟休息，住处与比武场间并不是走两步就能到的距离。但也并不太远，至少在盛宣怀开始神游太虚想起第一次进长明宗在山石台阶上摔了个狗啃泥之前，三人到了临时的屋子。
比武台是几个大宗合力操办，有愿意推选子弟参加的小宗也会做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所以上到日程安排，下到衣食住行，没有说亏待了哪一家的青年才俊的。住处虽然简单，倒也不简陋，桌椅床榻都是崭新的。因为盛夏是伴读而非侍女，分的屋子有两个隔间，还更大些。
“你站着。不是说你。”顾余烈站在屋子中央对着盛夏摆摆手，“去做你的课业吧。”
盛宣怀与盛夏茫然不解地面面相觑了半晌，盛夏眼睛在顾余烈与盛宣怀之间来往几回，眼见着屋内的气氛不知所措不明所以地开始有紧张的苗头，当机立断地道了声“是”，赶紧出了屋子。
“师、师父。”
“站直了。”
还站的不够直？盛宣怀腹诽。怕被顾余烈挑出错来，她本来就不敢站得太轻松。可既然顾余烈这么说了，她只好将剑搁在桌上，努力展肩挺胸收腹。
“眼睛平视，头抬起来。”
“是。”
盛宣怀一时觉得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房中被衬得静下来，门外旁人路过的声音也逐渐杳杳散去。她的心脏一点一点往嗓子眼跳，就在要跳出喉咙的那一刻——
顾余烈淡淡笑道：“今天做得不错。”
啊？
“弟子出身长明，不敢使师父面上无光……”
“头抬起来！”
顾余烈一声断喝，盛宣怀才发现她往日习惯于低头回话，方才一答，头又微微低下去了。她忙重又抬起头来，说了半句的话也硬邦邦地撂在地上，不敢把话头捡回来。
顾余烈的目光扫过来，于是她把呼吸一并敛住。
“不是为了我。我并不是为了名声而收你为徒，”顾余烈瞧了她半晌，缓缓开口道，“便是你今日输了那小子，也未必就有人敢妄议长明宗的子弟，更不会有人把话传到我这里来。你该关心的是出招是否果决，变招是否果断，判断是否准确，比武台上的事才是你要在意的事。”
“是。”盛宣怀应道，记着没再低头，“弟子知道了。”
“比如你最后那一招，做的就很好。”顾余烈说到这里，眼见着对面盛宣怀的眼睛“唰”地亮起来。果然还是求夸的孩子，顾余烈心下笑道。“寻常剑法都是以土破水、以水克火，但你在长久的胶着后能想到以撩斩去破他的绞扎，这不是我教过的定式，但比我教给你的剑招要更重要。”
盛宣怀没吱声，抿着嘴在藏笑。
“至于许有德这回事，”顾余烈话锋一转，沉下声来，“你是长明宗的首席弟子，身份与仙师齐平。若有人刁难你，在外不必过于迁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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