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手机忽地震动,消息将走神的桑陶唤醒。
[x:谈完了?我让周宁过来接你。]
桑陶冷笑,孙铭远可真是谢鸣的好兄弟,通风报信的时间掐得正正好,她低头按手机。
[桑陶:不,我晚上约了人吃饭]
[x:好。]
谢鸣没多问,对话很快结束,桑陶皱皱眉,这倒是不像他的风格。
可她正面对的这件事不是两三句心理安慰就能付出行动的,桑陶踌躇站在原地,好几回没迈出去步子,静静站在咖啡店门外。
店里的工作人员注意到她,窃窃私语后,有一位店员走过来询问这位脸色惨白,看起来要砸店的女士有什么需求。
“女士,您好,需要帮助吗?”
书看累了,刘茹在书中压入一枚书签,揉揉酸痛的脖子,手腕转动,看手表上显示的数字。
快到约定时间。
她端起茶杯,喝了口,又唤来店员,加上一杯花茶。
背后似乎是店员和其他顾客交谈的声音,软言细语的,让人听着很舒服。刘茹心有所悟,突然抬头往门口看去,果然看到站在那里的桑陶,连忙站起来朝她招招手,笑容一如既往。
她柔声呼唤, “陶陶,快过来。”
是母亲在等待远游的小孩回家。
拒绝店员的帮助后,桑陶挤出笑,快步走到刘茹跟前。
她唇齿颤抖,几乎在嘴里打起架,几个字压在唇间,半晌才对着等待她的人喊出称呼,“刘阿姨。”
刘茹脸上笑着的表情似蜡般凝固一瞬,现出几分复杂神色。
只是看着桑陶走到眼前,终究是别的情绪压过去,她亲昵地说:“快坐下,收到你让绍文转交过来的礼物,我都很喜欢,要谢谢陶陶。”
突然之间,言语匮乏起来,桑陶看刘茹肩膀上的披肩,认真地说:“我挑选了很久,这颜色很衬您,喜欢就好。”
“我知道,你和绍文一直有联系,他告诉我,你暂时不想回家里住。”刘茹让桑陶喝花茶,语气和蔼,“可是,既然已经回了庆城,我想着还是先见一面问问你的近况,你……你桑叔叔意见和我一致。”
刘茹常年教学生,患有轻微咽炎,她低哑的话叫桑陶听得心头酸涩,软成一团。
二十来岁,居然还让长辈如此担心。
更让她心疼的是刘茹那瞬间受伤的表情,眼睛里闪过忽明忽暗的水光,不知该怎么劝慰。
桑陶抿了口茶,微微颤抖的手平静下来。
刘茹慈爱地看着她的动作,将白桃蛋糕推过去:“饿了吧,我给你点了蛋糕,不知道还是不是你爱吃的口味。”
在这样的关爱面前,一切言语都失色。
桑陶拿起勺子,吃了口绵软甜润的小蛋糕:“很好吃,您也试试?”
刘茹便也尝了口,评价道:“嗯,还不错,不过还是比不上你们觅甜出的。”
桑陶睁大了眼睛,始料未及,“您吃过觅甜的蛋糕?”
这回她给桑绍文的礼物里,准备了些觅甜的甜品,她想着按照桑家人的口味,选了几盒饼干,像奶油小蛋糕这种不容易保存的,自然没送过去。
庆城之前又没有觅甜的点,刘茹是怎么吃到的。
刘茹笑着说:“他们几个知道我爱吃,每次去东城出差都会带点回来。”
他们几个应该是指桑明晟和桑绍文,桑陶突然有点不敢接着问下去。
桑陶眼眶微红,止不住的水光漫漫。
离开庆城的这些年,桑陶待在东城,认识了一群新朋友,有些老朋友跟在身边,日子过得不好不赖。
她没想到,桑家一直在关注着她,或许曾经暗中出手,比她知道的帮助更多。
“这椅子不舒服,坐得腰痛,陶陶,陪我去旁边坐会。”
“嗯。”
咖啡店临近窗边的地方摆着一整排专门用来顾客等待坐的沙发,窗外暮色低垂,隐约透过几缕氤氲的光,照得店内人影模糊一片。
脸上神情都掩盖在光影之下。
刘茹便拉着桑陶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她身上有股淡淡的玉兰花清香,也是桑陶专门给她挑出来的香水,此刻,香味盈盈浮动,她便如玉兰花般温柔地对待离家多时的小孩。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受了委屈不哭也不说话。”
桑陶默默僵在刘茹怀中,她说:“我从没觉得自己受过委屈。”
相比起来,桑家对她体体面面,外人只不过几句流言蜚语,根本伤不到她。
只是,还没整理出头绪,一身疲倦的离开庆城,又一团乱麻的回到庆城。
刘茹摸摸她的头,“陶陶,不管曾经发生什么,我们大家都盼着你回来。”
就像是冻僵的人突然碰到灼热伤人的篝火,双眼热得发烫,桑陶别过脸,抿紧嘴,一言未发。
她还没做好准备,实在不知道该对刘茹说些什么。
如今她们已经不是最亲密的家人。
刘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还说没受委屈,刚才桑陶站在外面,犹豫着不进来,就像小猫淋了雨又不敢走近,刘茹看得心疼。
桑家几个孩子里面,桑绍文从小就有主意,不用她和桑明晟操心,谢鸣到她身边时已经成年,又不常在身边,心思难琢磨,桑陶却是个面冷心软的,她和桑明晟常担心他们家的小姑娘被人轻易骗了去。
察觉怀中的身子始终硬邦邦的,未曾放松,刘茹叹了口气,料想心结难解,桑陶刚回来,还有得是时间,便松开手臂,给她将剩下的半块小蛋糕拿过来。
“先吃完垫下肚子,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桑陶慢吞吞吃完一个小蛋糕,苍白的面色缓缓恢复红润。
刘茹还在殷切地看着她,换了话题,“听小文说,觅甜要在庆城开店?什么时候,我去给你捧捧场。”
“时间还没定下来。”眨眼之间,桑陶似乎恢复了语言能力,勾起唇笑了笑,轻松道,“您要是喜欢,下次我亲手给您做一份蛋糕。”
马上就是刘茹的生日,桑陶盘算着,先和赵冬灵去拍卖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生日礼物,再找觅甜的蛋糕师傅学习下,亲手给刘茹做份生日蛋糕。
“好啊,就做白桃乌龙味道的,咱们家里人都喜欢。”刘茹惊喜,“不过要少放糖,你桑叔叔年纪大了,有点高血糖,医生不让他吃太甜的 。”
桑陶想问桑家人的近况,话语堵在胸口,又问不出口,“我记住了,改天挑几个蛋糕款式您先看看喜欢哪个。”
刘茹本想说让桑陶自己决定,又想起什么,点点头,亮出手机。
桑陶默默扫码,加上刘茹好友。
桑陶离开的时候,旧的联系方式早就废弃不用。
她点开,加上了刘茹微信。
刘茹的微信头像一目了然,是她和桑明晟的合照,端庄大方,看布局明显是从张大合照上裁剪下来的。
那是桑陶高三即将毕业的时候,桑明晟请摄影师来家里拍的全家福。
也是桑陶和他们最后的合照。
谈话几乎全程受刘茹掌控,桑陶被动一点点回答。
气氛不知不觉松弛起来。
两个人静静坐了会,直到店员过来询问刘茹是否还需要续水。
刘茹带着桑陶离开咖啡馆,在附近找了家口碑不错的餐厅。
边吃饭,边交换了这两三年不见的情况,
桑陶身上没什么新鲜事,主要精力都扑在创业上,将能说的都在刘茹跟前一一道过。
这些消息,刘茹多少从桑绍文那里知道一些,心中叹气,将桑陶最关心的桑家情况简单介绍过。
“这几年家里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家里人一切都好。就是你表姑给绍文介绍了好几个品行好的女孩子,他都没和人家处下去,我看他只关心万晟的工作,这辈子怕是要打光棍。”
桑陶想起一个人,说:“桑绍文以前不是喜欢郑家二小姐吗?”
刘茹觉得大儿子就是这点让人头疼,“我旁敲侧击过,都是误会,他就是顺手给人帮了个忙,两个人根本不认识,后来也没什么交流。”
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
吃饭的时候外头尚是蒙蒙细丝,风清雨慢。
等吃完的时候,外面雨势越来越大,势如瓢泼,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道路上已经有了薄薄一层积水,浮着各色流离的光影。
桑陶打电话准备叫司机过来接,结果他送完卢明明就已经出发,正好堵在外面,碰上连环车祸,道路临时封闭,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到。
卢明明在酒店急得上蹿下跳,恨不得立马出来接她,桑陶哄着让卢明明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她肯定已经回到酒店。
忙着安慰卢明明,桑陶买单没抢过刘茹,她望着玻璃外横流的雨水发呆,单手撑着下巴,映出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眼瞳里黑沉沉的,偶尔有一缕光,那是对面大楼上的橙色logo悄然映入她的眼间。
这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来,推送的庆城暴雨天气预警姗姗来迟,偏偏附近的酒店已经住满,不管是回酒店还是桑家,路程都在半小时以上,也就是说,她和刘茹暂时被困在餐厅里。
餐厅里有不少滞留的顾客,在和服务员轻声抱怨突如其来的雨,试图找餐厅借伞。
桑陶打开叫车软件,果不其然。
网约车排队预约已经排到二里外,系统显示预估她能打上车的时间在三个小时后。
刘茹正在联系人过来,拍拍桑陶的脑袋,轻声安抚,“陶陶别担心,很快就能回家。”
桑陶朝她笑笑,眼睛盯着她,藏着谁也看不出来的眷念。
但事情并不顺利。
首先刘茹下午过来,是桑绍文的司机送过来的,送完刘茹后,桑绍文就临时去了外省谈生意,暂时回不来。家里的司机又跟着桑明晟出去办公,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
刘茹只得转回去联系桑绍文。
桑绍文得知刘茹和桑陶困在餐厅,纵然想赶回来亦是有心无力,他沉思片刻,突然说:“妈,我记得你和妹妹是在祥记附近吃饭,谢鸣公司不就在那边吗?”
打完这通电话,刘茹看了两眼手机,简短回复后,她放心地说:“好了,联系上人了,等会就过来接咱们。”
桑陶主动走过去,双手搭在刘茹肩膀上,轻轻将她的披肩拢好,唇角慢慢上扬。
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过多久,刘茹说司机快到了,和桑陶一起下楼等待。
桑陶想这么快就过来,或许是桑绍文的朋友恰好在附近,搭个顺风车,帮忙送送人。
等着等着,她在门口等到一辆无比熟悉的车,前天刚坐过。
……
兼职司机的周宁撑着伞下来,往返两次后将刘茹和桑陶分别送入后座,他回到驾驶位,抹干净眼镜上的雨水,目光不动声色转向身边人,然后默默启动车辆。
全程和桑陶没有任何互动,仿佛他们是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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