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车流涌动,雨水乱溅,刚进车内的两人携着满身水汽,周身的冷意很快被暖气烘干。
刘茹取下披肩,她身上滴雨未沾,桑陶刚才进车门时不小心撞了下,头发染上雨水。
额前坠下一滴水,桑陶眼皮不受控制地颤抖,往旁边挪了下,离刘茹更远,手指轻轻拍打着肩膀上的水珠子。
刘茹这才注意到略显狼狈的桑陶,拿着柔软的披肩准备上手,“陶陶快低头,让我给你擦擦头发。”
桑陶在包里翻找纸巾,“一点雨而已,我自己来。”
或许触发了越急越找不到的定律,桑陶皱着眉,翻开包。
一只手突然伸到眼前,副驾驶上的人递过来包抽纸。
引得后面的刘茹和桑陶同时惊住,又看过去。
刘茹抬眼去看,面上抑制不住的惊诧,没想到谢鸣也在车上,竟也会跟着过来接人。
她心想平常使唤不动谢鸣的,她和桑明晟也很少要求谢鸣去做什么。
一家子人,慢慢互相试探底线,慢慢磨合。
不过,她刚才和谢鸣借人借车的时候,明确说过桑陶也在的呀。
难道她没说清楚,不然谢鸣怎么会主动跟来。
刘茹点开她和桑绍文的聊天记录。
桑陶目光划过那只修长干净的手,她从包里拿出纸巾,缓慢擦去身上沾染的雨水。
她目光始终低垂,感觉到身边人疑惑的眼神在她和谢鸣身上掠过,甚至还在继续偷偷观察。
刘茹对这一幕充满好奇,心里的疑惑像肥皂泡泡越来越大。
从桑陶坐在车内,和前面的谢鸣一点交流也没有。
可谢鸣往后递来纸的姿势好像有些太熟练了,她很清楚,谢鸣不是个多么热心帮忙的人,面冷心冷。
谢鸣坐在副驾驶位置,盯着笔记本屏幕看项目汇报,察觉手里的东西没人接,他往后瞥了一眼,收回手,开始敲键盘。
“周宁,我明天下午要去孙铭远的温泉山庄开业典礼,外出行程都取消掉。”
周宁专心开车,目光不曾偏移,兢兢业业扮演好角色,“好的,谢总。”
擦完头发,桑陶将湿掉的纸捏在掌心里,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都是白桃的味道,才接起于珊明的电话。
“嗯,好,你放心,我会及时处理,误不了事。”
她语气清清淡淡,打完电话便低头给卢明明发消息。
刘茹也是没想到,她前脚刚和谢鸣说想把桑陶接回家,转头就桑陶就撞上谢鸣,一点缓冲时间都没有,也不知道谢鸣会怎么想。
刘茹打量着低头忙着处理工作的两人,越看越觉得是她想多了。
说不定谢鸣加班到现在,正好下班,也急着回家,所以才上了同一辆车。
她觉得应该就是这样,毕竟当年,桑陶和谢鸣这对同桌关系好像还不错,只是后来才疏远。
桑陶不知道刘茹的各种疑惑,即使知道,她这会也没空帮忙解答。同事告诉她个坏消息,租用的仓库因为地势原因,可能进水,储存的材料都需要再采购,她急着联系供应商。
两个人埋头工作,脖颈微弯,甚至挺着背的姿势都很像,有种古怪的和谐。
一个酝酿很久的念头,再度浮现在脑海。
雨水噼里啪啦落在车上,刘茹的想法在数次撞击里,越来越明晰。
刘茹本人感情充沛,保密性佳,在大学里广受学生欢迎,学生们都喜欢找她谈心,尤其是感情问题。她总会条分缕析,冷静给学生们给出建议。
转念一想,她胸有成竹,试图调和谢鸣和桑陶。
但是刘茹并不知道,她的学生私底下称她为劝分大师。
好多校园情侣还没走出校园,就先败在刘茹的谈心之下。
刘茹看桑陶处理完工作,抬头揉眼,含糊问,“那边的爸爸妈妈怎么样?”
桑陶下意识看了眼前面的人,心知刘茹这是帮谢鸣问的。
桑陶放下手机,思考了会,老老实实回答:“大概是前年,他们身体出了点小毛病,不过发现及时,医生说没出大问题,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后回家休养,去年年底干脆从学校退休。我给他们在乡下买了个小农庄,请了人看护,现在在家里种菜养花钓鱼,生活规律,日子过得还不错。”
刘茹笑着说:“那是比我们自在许多,我从前也想着和明晟到乡下养老,乐意一直没实现。”
前面人的打字速度始终保持平稳,车内能听见哒哒哒连续不断的键盘声,极有韵律。
他似乎对后面两人的谈话内容并不感兴趣。
桑陶转头看刘茹,低声问:“您今年也应该退休了吧。”
刘茹笑着将遮住桑陶眼睛的碎发别到脑后,手指摩挲着她的脸,笑着说:“我是闲不下来,明晟是太爱操心,我们两准备干个七八年再退下来,到时候,也可以放心将万晟交到小文和鸣鸣手上。”
桑陶笑着握住刘茹的手,却不动声色别开眼睛。
桑明晟至今坐镇万晟集团,大家都猜测以后是要把万晟交给桑绍文的,可也说不准桑明晟的心态。
说不定他会为了补偿谢鸣,分一部分万晟的股份给小儿子。
所以桑陶此时回来,处境就会很尴尬,桑绍文和谢鸣都知道,她手里握有数量可观的万晟股份。
导航提醒,还有三公里就到目的地。
刘茹拉着桑陶的手,不忍心道:“我想来想去,你住酒店我不放心,我和你桑叔叔希望你能回家住。”
“我都回庆城了,能出什么事。”桑陶婉言拒绝,“最近觅甜和祥记在谈合作,我要经常好几边跑看进度,住在桑家不方便。再说,还有同事陪我,您就放心吧。”
刘茹抓住关键词,就像每一个紧张女儿恋情的老母亲,警惕问:“男同事还是女同事?”
桑陶哭笑不得地说:“女同事,我以前的学妹,她叫卢明明,您还有没有印象?”
见刘茹回忆不起来,桑陶干脆翻出来公司团建时和卢明明拍的合照。
刘茹看到照片立刻想起来,“哦,原来是这个圆脸小姑娘,她来过家里吃饭的。”
突然,手机顶端跳出来一条微信消息提醒。
开头是x。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内容,桑陶心头猛跳,连忙按熄手机屏,“就是她,刚好要回庆城谈祥记合作,她就跟着我回来了。”
刘茹失望,明知故问,“我记得祥记就在润恒那边,陶陶和祥记合作的事情,你知道吗,鸣鸣?”
她对着桑陶,问的人却是谢鸣。
车内剩余三人的呼吸忽然一窒。
周宁突然怀念起稳重可靠的司机老王,要不是老王今天家里有事请假,还轮不到他开车。
这班有时候上的也挺惊心动魄。
他余光注意到老板的手顿在半空中,视线一转,突然狠狠踩下刹车。
所有人都被急刹弄得往前一冲,包括老板的妈妈和未来老板娘。
周宁立刻尴尬道歉,“谢总,对不起,前车挡住视线,我刚刚没注意。”
嗯一声,谢鸣松开手,收回看后视镜的目光,“润恒的确就在隔壁,很巧。不过祥记和觅甜合作的事情,孙铭远倒是还没和我说。”
桑陶听他们母子对话,努力缩进角落,减小存在感,想起来三个小时前才拒绝过谢鸣,结果转头还是要上他的车。
谢鸣这会肯定很得意。
刘茹看谢鸣侧脸,软下声音说:“你和孙铭远是好兄弟,有事照顾照顾桑陶,她也算是你妹妹。”
桑陶特别想说,不必了,她还不需要劳烦谢鸣这尊大佛出场,请不起。
谢鸣轻笑了下,半个身子扭过来,对着刘茹,“如果我没记错,按照实际出生时间来算,桑陶比我早出生四个小时。”
刘茹听不出谢鸣的语气好坏,他的态度暧昧难明。
她拿不准他突然说这个话的意思,只好反问:“是吗?”
谢鸣目光在桑陶身上轻轻扫过一遍,转回头去。
刘茹后知后觉想,谢鸣的意思莫非是指桑陶应该算是他姐姐?
她心中觉得古怪。
谢鸣说这话时的态度很奇怪。
车内莫名其妙沉默下来,再没有人说话,连谢鸣也收起笔记本,直到到达桑陶住的酒店楼下。
外面风已经停住,雨却还下着。
周宁开车门,拎着伞下车。
谢鸣从前面递了把伞过来,
桑陶看窗外雨势,考虑两秒,这回没拒绝,默默接过,对刘茹说:“酒店到了,您就放心回家吧。”
刘茹不舍得,放她离开:“我可记得你说要给我准备的蛋糕,早点回家看我。”
桑陶笑,摇晃手机:“一定准时送到。”
周宁拉开车门,桑陶下车撑开伞,朝刘茹挥挥手,转身走向酒店大堂。
暴雨如注,满目失色。
她是天地间一抹亮色,倔强又孤傲。
桑陶走后,谢鸣接了个电话,挂掉电话后立刻叫停启动车的周宁。
“妈,卫东一刚回来,我要去接他,今晚就不回家了,我让周宁送您回去。”
刘茹皱眉:“这么晚去机场?”
谢鸣点头:“有点急事要和他商量。”
刘茹叹了口气:“鸣鸣,你……”
她还想说些什么,问谢鸣是不是不想回家,随便找的借口。
谢鸣已经关上车门,敲敲窗让周宁离开。
透过车窗,刘茹看到谢鸣的背影渐渐消失。
她鼻子动了动,嗅着车里清淡的香水味,这股白桃的味道,她好像在哪闻过。
“周宁,鸣鸣经常加班到这么晚吗?”
周宁谨慎回答:“这两天有个重大项目需要谢总在场盯着进度,所以下班比较晚。”
刘茹哦了一声,那应该是巧合。
桑陶走进电梯,浑身被延迟的疲倦包围,她深深吐了一口气。这一天身心俱疲,比和孙铭远讨价还价还累。
她终于有空看谢鸣之前发过来的信息,不知道他当时在车上抽什么风,要是被刘茹看到,她要气疯。
看清楚消息,桑陶冷哼一声,他只有三个字。
[x:去名汇?]
名汇就是他现在住的地方,也是桑陶上次留宿的房子。
[桑陶:想什么呢,鸣鸣,当然是各回各家。]
桑陶愉快回复完消息,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关上酒店房门。
今天,终于能清静一晚,还得谢谢刘茹和庆城的这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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