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遥抱着保温桶汗流浃背地出现在赵钰欣面前时，赵钰欣正抱着书包低头发消息。
章遥等她发完才凑过去拍拍她。
“你来了？”看得出来赵钰欣情绪不高，她抬头笑笑，又低头回完消息，才有些苦笑着说：“我这个补习班下午一般有空教室的，但我刚才才发现今天因为有活动，所有教室都被占了。”
她疲惫地说：“对不起啊，害你白跑一趟。”
“没事，这算什么问题。”章遥显出一副小菜一碟的样子，说，“我们再找个地方呗。”
赵钰欣看上去兴致缺缺：“这附近应该也没什么地方吧。”
“我想想啊。”章遥思考起来。
实在不行的话可以去图书馆，但那里有个缺点，就是两人没法交流。去章遥家里也不是不行，就是两人的家离得太远，赵钰欣晚上回去不方便。
“我想到一个地方。”章遥沉思片刻，突然灵机一动，说，“等我先打个电话问一下。”
方瑜听到敲门声后，飞奔着跑去开门，只看了两人一眼，又飞奔着回去打游戏了。
赵钰欣愣愣地：“这是？”
“一个朋友的家。”章遥带她进门，“他这里有地方，咱俩就是来借个地儿。”
陈云龙今天不在家，章遥熟门熟路地把人领进自己常待的那间小屋。屋子不大，角落里对了一些杂物。因为一段时间没来，屋里落了些灰。章遥打开窗户让热风吹进来散散味道，又把桌子稍微擦了擦，示意赵钰欣把她的资料拿出来：“我看看你们的卷子。”
赵钰欣依言把补习班的习题册以及近几次的测验卷子拿出来，摞在桌子上。章遥把卷子拿到自己面前来，把保温桶推给她。
赵钰欣心不在焉地抱着保温桶发呆。
补习班的习题册分为几个模块，每个模块都分为基础和提高两部分内容。章遥快速地从头到尾翻下来，发现这本习题册设置得确实还不错。
每一模块的基础部分，典型习题和通用解法都覆盖到位，经典练习题和延伸习题也都给出来。提高部分也覆盖了大部分中等难度的习题，各种拓展模型、技巧方法也都给出来了。
这毕竟是一本习题册，各部分衔接可能做的没有那么好，不过作为课外辅导内容，已经非常不错了。
再看赵钰欣的卷子，这个辅导班给出的测试卷子质量反而没有那么高，前面几张考查基础部分的卷子里的题目，相对于基础题老说，稍微有一点难度，但毕竟是基础，赵钰欣做的还不错。
后面提高部分给出的卷子确实有难度，章遥打眼一看，难度没有问题，但是题型有一点小问题。
补习班基础部分的卷子题型基本与练习题吻合度较高，有些可以直接使用原模型，有些虽然有拓展，但都是不会有大改，因此赵钰欣做得也比较好。
但针对提高部分的卷子，题目与练习题有些割裂。有的题目与练习题根本没有关系，有的看似有关系，但本质上不是一回事。从赵钰欣习题册上的笔记可以看出她而这些题对于赵钰欣来说是难点，她观察到赵钰欣有几道大题只能把公式默写出来，而完全没有思路。
最近一张物理试卷的得分是43分，赵钰欣选择题错了一大半，有几道十几分的大题也只能得两三分，确实有些惨不忍睹。
“钰欣，来。”章遥笔在桌子上敲敲，把卷子摊给她看。
赵钰欣回过神，凑上来：“怎么了？”
章遥把保温桶推到一边，把习题册和卷子推到正中间：“来，过来看题。”
赵钰欣立刻蔫了，愁眉苦脸的：“我是真的不会做，我发誓我很认真地做了，就算是猜答案，都是认真猜的。”
章遥点点头：“好，没说你不认真。”
“我看你前面几张卷子做得都挺好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简单啊，这些都是基础题，都属于比较简单的，我才能做对嘛。”赵钰欣哭丧着脸，“但我物理就是学不好，一上难度就不行了，所以后面考得很差。”
章遥说：“对，但不完全对。”
“前几张卷子你都考得挺好的，是因为题目都是基础题。你看这几张卷子，这些题是不是都很熟悉？这些题在学校就已经练过很多遍了，而且在这本习题册上也写得很详细。你认真做了，所以会做。”
“这几张卷子确实上难度了，对吧？但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章遥又翻出后面几张平均六十分左右的卷子，“你看前面这几道选择题，给你时间，你能做对吗？”
赵钰欣迟疑片刻：“应该能吧，我就是当时一下子没想起来，有的是算错了……”
“能，但你考试时没做对，熟练度的问题呀。”章遥圈出几道题，“这些我们在学校里也练过，有些模型还背过。考试想不起来，就是熟练度不够，得练。”
“至于这些题呢，其实认真说来也不完全是你的问题。”章遥又换了个符号画出几道题，“这些题型和你们这本辅导书上的内容不完全吻合——其实我们学校也练过，你可能印象不深——这几张卷子出的题其实不是很好，所以做错也不是不可原谅，对吧？”
赵钰欣看着她，笑不出来：“好啦，知道你想安慰我。”
章遥反问：“我什么时候会安慰人了？我这是实话是说。”
“是啊，有可能题出得确实不太好，但是其他人都做出来了啊。”赵钰欣低头扣着试卷的边角，“就算卷子出得不好，可大家都做出来了，只有我做不出来，那不就是我的错吗。”
“如果我跟老师解释，是题目出难了。那老师只会问，为什么你做不出来，但其他人能做出来呢？”
章遥哑口无言。
赵钰欣手里无意识地转着笔，头发顺从地贴在头皮上，格外低落：“那个补习班的物理老师，她今天上午找我，问我要不要考虑换到难度低一点的班。”
章遥下意识地放轻了语气：“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赵钰欣声音很低，“我怕我爸妈知道，他们一定会对我很失望的。我这个培训班其实挺贵的，我……”
“那你觉得这个班适合你吗？你想转班吗？”
赵钰欣还是摇头：“我，我也不知道。”
赵钰欣有些语无伦次：“我们那个老师人挺好的，我有什么题去问他，他都很耐心地讲。他其实不是歧视我，看不起我。他今天找我谈话，他给我分析了好多，认为这个班不是很适合我。”
“我确实上课有些吃力。那个老师说我是因为下课不练习，只靠听课和作业学习，所以考得不好。”
“但我其实下课练了的。我每天晚上回家都做题，而且做很多题，但没有效果，一考试就不行。我都不敢告诉他，你知道吗？”
章遥其实有些能理解她。就像自己上一世高三的时候，成绩退步。老师、家长和同学都觉得她是学习上松懈了，不够努力，但她自己知道其实并不是这样。
她也曾经非常努力地刷题，错题一遍又一遍地看、知识点翻来覆去地背，但成绩并没有任何提升，反而下降了。
最难过的不是其他人认为你不行，而是其他人对你有很高的期望，认为你只要认真就会变得更好。而你自己会悄悄努力，然后绝望地发现自己不行。这种打击是很大的。
章遥沉默了。
赵钰欣茫然地问：“你觉得我应该换班吗？”
章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盲目地劝她坚持是不对的，如果她真的不适合在这个班继续学习，那么盲目的坚持只会让她身心俱疲，而没有任何提升。
对于高三来说时间是最紧迫的，如果转班能够让赵钰欣得到更大的提升的话，即使转班可能会有些丢人，那也应该转。
“这样吧，你来做几道题。”章遥想了想，决定先看一看赵钰欣到底学到了什么程度。
章遥因为前几天在这边做物理题，正好留了一本习题在这里。
章遥翻开辅导班的习题册，对照着自己买的习题，圈出了三十道左右的题目，并拿纸条把解答都盖住。
章遥递过去一摞草稿纸：“你把我画出来的题目都做一遍，我要完整的过程，选择题和填空题也要简单写出来答题思路。”
赵钰欣一愣：“啊？现在吗？”
“对，不限时，你想写到几点就写到几点。但不能看答案——你就当考试来做就好，咱俩之间作弊没意义对吧。”章遥站起身，把桌上的闲杂物品请走，给她腾出一块空地方，“安心做，不着急。”
“那你呢？你要干什么？”赵钰欣问。
“我在这随便看看”章遥继续往后翻她的补习班的习题册，“你这本习题册还可以。”
赵钰欣：“……可我还没吃你的卤肉呢。”
“谁让你不早吃？现在晚了。”章遥抱着桶就往外走，“死心吧，没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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