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方瑜的话启发了她，章遥不再把所有时间都花在补课上——当然，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背题、刷题，但她也额外做了很多事情。
比如，不动声色地问出家里到底有多少钱，以及父母的工作到底是什么情况。再比如，找到陈云龙打探他在做什么。
第一问的结果与她料想的差不多。因为家里一直把她当小孩看，父母也不常谈起工作，因此原来的她对于家庭情况了解不算多。
经过一番“调查”后，章遥发现她的家庭情况与她自己的猜测差不多。在记忆中她的父母在未来五年内也只是按部就班地升职，因此如果没有估算错的话，五年后，她家里正常生活是绰绰有余的，但倘若要一下子拿出来200万，基本不可能。就算把房子车子全卖了，可能也只能拿出一百万冒头。
她特意找方瑜问过，任何机构的重生服务没有低于200万的。所以她到底是怎么重生的，竟然成为了一个谜。
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她又去找陈云龙聊了聊。意外地发现陈云龙态度超乎寻常地好——如果他说的都是实话，那么他基本上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至于陈云龙重生的原因，据他所说是因为他曾经为了证明自己跟着所谓的“朋友”去搞投资。一开始挣了点钱，但后来出了点意外，不仅全亏光了，还背上了巨额的债务。
那个时候正巧他父亲的事业虽然还可以，但没有以前那么好了，更何况他父亲对他并不上心，因此不愿意帮他。而他的母亲因为这事急火攻心，一下子病倒了。走投无路之下，他软磨硬泡从父亲那里借了一点钱，签了重生协议。
不得不说，有钱人确实不一样，章遥光是听着那几个数字都已经吓到不行了，陈云龙说起来时却是不值一提的神态。
“后来呢？”章遥突然想起来什么，赶忙问，“你现在还在欠债吗？”
“没有欠债了。”陈云龙说，“我已经避过借钱的那个步骤了。”
章遥笑笑：“那还挺好的。”
“所以我现在其实就处于瞎玩的状态。”陈云龙苦笑一下，“在避过借钱后，我也试过用一些别的办法挣钱，或者搞一些别的东西证明一下我自己，然后我发现就算重生了，我也什么都不是，无论重生多少次，我依然什么也不是。
“所以我就摆烂了，反正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用挣钱，花我爸的钱随便玩，等哪天他看不下去了再给我安排个工作，也挺好的。”
他又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炫耀？”
章遥有些茫然：“……没有啊？我觉得你挺好的。”
陈云龙笑了：“我发现你一直没有变啊。”
章遥：“……？”
“但我发现了一个问题。”陈云龙也不解释，很快又换了个话题。
他给章遥倒一杯茶，说，“我发现，重生这件事是很难控制的。”
“你是说不能控制自己重生到什么时候吗？”这茶是章遥一来到陈云龙家就喝过的茶，章遥非常喜欢。她小小地抿一口茶，淡定接道，“我们不是早就聊过了吗，确实是没法控制的。”
“不是这个。”陈云龙摇头，“我是说，重生这件事好像是不能够主动停下的。”
“只要你第一次选择了重生，那么在你以后的每一次人生中，你都会选择重生。”
章遥想了想，委婉地表示了不赞同：“你是说你每一世都选择了重生吗，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啊。只要你不选择重生，不就可以不重生了吗？”
“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陈云龙摇头，“而且这也不是我第一个发现的，这是你发现的。”
章遥喝茶的动作顿住：“嗯？”
“我们俩其实以前见过。”陈云龙语出惊人，“我是说前几世的时候。”
章遥郑重地放下茶杯，一脸严肃：“你说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陈云龙得意地笑了：“是，你理解的没错。”
“我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陈云龙回忆着，“我第一次认识你应该是第三世或者第四世吧。在那之前我一直处于投资、投资失败、负债、走投无路的循环之中。”
“我见到你的时候是一切尘埃落定，我把一系列后续都处理完，成功背负上巨额债务的时候。”
那个时候陈云龙正沉浸于绝望与愤懑之中。他在上一世背下来很多有关未来走向的事情，尽管重生后忘记了一部分，但仅凭剩下的那一部分，他完全可以挣很多很多钱——足够让他父亲对他另眼相待。
然而事实上他失败了，而且是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失败。
他背上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的债务，而他看起来杂乱无章的“投资”也使得他成为了大家眼里的一个笑话。他的父亲不仅不愿意提供一点点帮助，甚至还把他往深渊推了一把，他也背上了牢狱之灾。
他的母亲一夜苍老了许多，为了他各种求人，急火攻心而住院。而他交不起住院费，蹲在病房门口打他父亲的电话却打不通。
那个时候的他心怀对整个世界的怨愤，他以为所有人都背叛了他，以为重生就是诈骗。
就是这个时候，章遥从他母亲的病房前走过，借了钱给他。
两人就此认识，因为同是重生之人，就像是漂泊外地偶然遇到同乡之人，自然会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陈云龙很肯定地说：“那个时候你就告诉我你是第二十四次重生了。”
“二十四次？”章遥没有很惊讶，反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很是冷静地反问，“我告诉你我重生过二十四次，也就是说那时候我对于前二十三次重生都有记忆？”
陈云龙点头：“对，按你当时的说法，你是有记忆的。”
“但我现在并没有。”章遥思绪很清晰，立刻追问，“你说我们留了联系方式，也就是说你后来几世也见过我？”
“对。咱俩其实见过好几次。”陈云龙笑，“而且这里也不是你第一次来，这茶也不是你第一次喝。”
“我后来也见过你，但不是每次重生都会见——我在前十次重生时并不住在这座城市，当时只是因为母亲来这里看病才过来的。因为咱俩各自有各自要处理的事情，有几次估计是两人都忙顾不上联系，等我去找你时就会发现你已经搬走，联系不上了。”
章遥问：“我们不是留联系方式了吗？”
“对，但每一次重生，环境不是一模一样的，而是有细微的区别。”
章遥：“比如？”
“比如可能上一世和这一世的电话号码不一样，居住地址可能会变，比如从一单元三楼变成二单元十楼，上的学校可能会变。更多的情况是以上这些变化同时存在，再加上每次重生记忆都会有缺失和错误，有时候记不清或者记错了，很容易找不到人。”
章遥点头表示理解。
“后来好找一些，但我只有五世和你有联系。上一次见你还是在第十八次重生。”
“你现在是第二十七次。”章遥思考片刻，评价道，“时间有点长。”
“确实。我从第十一次重生开始就已经找到一点方法，不再执着于投资了。碰巧那个时候我又联系上你了，因为当时你的班级正好在上一次的隔壁。”
“那之后我们总结了一些经验，联系起来也就更容易一些，基本上每隔两三世就能联系上。所以第二十次重生没能联系上你时，我还挺淡定的，但第二十三次开始，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章遥淡定得像是在听毫不相关的人的事情：“然后呢？”
“我连着好几次想办法打听你的情况，有几次根本没打听到人，还有几次打听到了，但得到的结果是你生病了，去别的城市求医。”
“生病？”章遥认真回忆片刻，皱眉，“我应该能确定在我的记忆中，上一世我并没有去外地治过病。”
“我不清楚。”陈云龙只是说，“我不能确定打听到的消息准不准，因为我也曾经追到医院去，但并没有找到你本人。”
章遥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陈云龙答，“我一直没联系上你，还以为你已经不再重生了，直到这一次方瑜带着你来找我。”
章遥想了想，疑惑道：“为什么你会以为我不再重生了？你不是打听到我是治病去了吗？”
“我也是瞎猜的。”陈云龙摆摆手，“至于为什么这么猜，这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什么事情？”
“这就是你的发现。”陈云龙简略地讲了一句，提起另一个话题，“所以你现在到底是第几次重生？”
章遥：“……我不是说了吗？我自己也不知道啊。”
陈云龙不信：“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有。”章遥很肯定，“要不是你们告诉我，我甚至以为自己是第一次重生。”
陈云龙追问：“所以你之前说的所有内容都是实话？”
“当然！”章遥莫名其妙，“我闲的没事骗你们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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