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船停了。
柏苟起身拉开窗帘,点了根烟。
康城初秋就开始雾霾天气。一早的雾最甚,临行的船只还发不了。
大约还要过一个小时,等霾散了才能发船。
一抹靓丽的紫忽然出现在他房门口。
红英今日化了妆,指甲也涂成了玫红色,和她裙子的颜色甚配。
“我可以进来吗?”
柏苟没心思聊天:“不方便。”
红英蓦地笑了:“你和那小姑娘都没住一间房,我有什么不方便的?”
她顿了顿,又道:“伤好点没?”
“不干你的事。”柏苟语气依旧淡漠。
红英蹙起秀眉,一脸无辜:“浴室里全是血,想不知道都难。”
房里又陷入沉默。
她径直走进来,站在他身旁,一起看向窗外:“你在看什么。”
大雾笼罩着港口,能见度极低。光在雾中变成一团团无法穿透、毛茸茸的光晕,仿佛是漂浮在空中的幽灵。
她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这景象就和柏苟一样让人捉摸不透,却又想探个究竟。
柏苟没理她。
他走到床前,拿起座机拨了个电话:“把票给她。”
电话那头响起迟疑的声音。
‘老大,你不怕她杀了我?虽然她也没那个本事,但你就不能换个人去给她送?’
“你不是她的对手。她说什么你就应着,尽快把她送走,别和她硬碰硬。”柏苟平静地挂了电话。
红英静静地看着他,心想,这是她第一次见他为一个外人费这么多口舌。
她又走了过来,轻轻俯身,有意无意地洒下一缕发丝在他颈间:“这么快就把小姑娘撵走了?你不是之前还爱她爱得要死要活的吗?我看是她受不了你,自己走了吧。”
柏苟熄了烟,“她二十三了。不过,确实是她受不了我了。”
“那也比你小六岁了。”红英的声音略显颤抖,脸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
红英又凑近了些,与他视线平视,尽管她知道那双眼里根本没她。
两息后,她见柏苟没推开她,以为有了转机,充满希冀地开口:“难道不是我们更合适?你既然放她走了,就不能……回头看看我。”
柏苟从床帘上拽过衣袖,旁若无人地从她身边走过,手里还拿着个小挂钩。
红英心灰意冷。
原来他没推开她,是在取衣角上的挂钩。
他眼里确实根本没他。
“你的病去年才有了点起色,昨晚上犯不着为了那个小姑娘那样。陈医生开的药记得吃。我走了。”红英低声说。
她也没在意他有没有在听,为他掩好门,就出去了。
柏苟看着玻璃杯里没有涟漪的、平静的水,把药片冲了进去,看着泡腾的药片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把玩着从床帘上带下来的钩子,将药一饮而尽。
一道声音打破房内的沉寂。
柏苟冷冷看向门外。
猹子嘀嘀咕咕的走进来,神情有些郁闷:“柏哥,我以为你说起玩的,没想到这女人是真有本事!”
他扶着左肩,像是刚刚被谁揍过,痛得龇牙咧嘴。
“人走了?”柏苟很不耐烦。
猹子见他脸色不太好,语气有些迟疑:“没,没呢。”
柏苟扬眉冷笑:“这么件小事都办不好,你还有脸来见我?”
他又换上八卦的脸色,讪讪笑道:“柏哥你可真是艳福不浅,这么美还对你这么死心塌地的女人你怎么找到的?小弟找都找不到,你竟然还要赶人家走。”
柏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冒出个毫不相关的话来:“人不是你抓来的?”
猹子摸不着头脑。
今天柏哥心情不太好,难道是和嫂子闹矛盾了?
见柏苟脸色更加阴沉,猹子飞快补充开口,仿佛这不是他的过错:“嫂子也不知道跟林哥聊了什么,林哥高兴得很,还说要让她好好跟在你身边,跟你……”
柏苟气笑了:“跟我干什么。”
“去康城办事。”他声音越来越小声,想来是终于发现柏哥的心情确实不太好。
柏苟看也没看他一眼,随手将钩子丢到窗户外,大步朝门外走去。
真是晦气,钩了他的衣服,还要钩个人回来。
他的背影好似要卷起一阵骤风,压抑得很。
“人在哪?”
猹子反应过来,忙跟上:“在三层那的沙龙区!柏哥,等等我!”
*
沙龙区。
乐澄笑盈盈地给林洵递过一盏茶。
“所以说,柏苟那小子昨天晚上犯病,是因为救你?”林洵没喝茶,眼里略含探究。
“可不是?”乐澄不经意间露出胳膊上的伤口,伤感道,“他昨天发病还要捅自己心口,我怎么忍心他伤害自己?我宁愿他在我身上割几刀!”
“瞧你这小嘴多会说!柏苟那小子也是不懂怜香惜玉的。要不你以后跟爷,老子保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不让你吃一点苦。”
他一面说着,一面想伸手摸乐澄的脸。
乐澄眉眼弯弯,看上去一点也没在意他的咸猪手。
实际上她心里快恶心得想吐。
一旁静静坐着的红英忽然捏了下林洵,语气娇嗔道:“你又这样!人家还在这坐着呢,你也敢调戏别的女人。你别忘了,她是林洵的人。”
林洵依依不舍地收回眼光,一把将红英揽到怀里,好生哄着:“生气啥。等会下船了老子带你买金子去。”
“这还差不多。”红英面上才高兴了些。
乐澄酝酿好情绪,抹抹眼角的泪珠,继续伤感道:“今早一起来,他就翻脸不认人!我怎会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赶我走?还不是怕我在他身边会受伤!我都说了这是意外!”
“听他们说,你是彭千文的女儿?”林洵突然问。
乐澄一顿,又莞尔笑道:“对。”
“你不恨他的人杀了你爸和你弟?”他脸上还是笑着的,语气却明显有些危险的味道。
“林哥若是再查查,就知道那两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乐澄温和地笑着,却让人能依稀看见她眼下的伤痛,“况且柏苟还救过我,我为什么要恨他?”
林洵若有所思地打量她,混浊的眼珠里除了**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救你?”
红英眼神一黯,不知在想些什么。
“乐澄。”
柏苟的声音倏地从乐澄耳边响起。
她回过神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喊她名字。
正想着,就见他大步迈来,跨过长桌利落地坐在她身边,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怎么还没走?”
昨天的西装脏了,他今天换了身新的白衬衫,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雪松味。
他手臂一挥揽过乐澄,仔细查看她的伤势,又忽然甩开她的手:“船票我让猹子给你了,怎么不走。”
闻言,乐澄蓦地瞪大眼睛,伸手抱着他的胳膊,哭丧着张脸朝林洵道:“林哥,你看!他又要撵我走!我都说了我在这里不会有事,昨晚上的事只是个意外!我……我伤得还没有他重呢!他身上全是伤!”
她似乎浑然不觉自己牵扯到他的伤,还在用力拽他的胳膊,很是幽怨的模样。
柏苟稍皱眉头,但也没发作。
林洵缓和了些神色,忙打着圆场:“犯不着,犯不着。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干嘛把人家赶走呢?”
这一细听,似乎话有所指。
红英也坐过来,温声抚着乐澄的背,仿佛跟昨晚动过杀她念头的女人不是一个人。
“妹妹,你同他置什么气。他天天打打杀杀的,哪里知道疼女人。走,我带你去休息休息。”
柏苟忽然从她手中拉过乐澄的手,客气道:“不必了。我带她下船先去住处休息。”
林洵还在后面笑着打趣他,满脸横肉乱飞:“可别趁老子不在又把人家送走了!”
柏苟揽着她走出沙龙区,拐了个弯,却停下来。
乐澄没再走了,在一个拐角止步。
“人已经送下船了。等出去了见人。”柏苟说。
乐澄不放心地又朝里看了眼,确定确实是没有人后才走回来,一改先前痛哭流涕的模样,连面上的泪痕都干了。
她眼神警告他,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如果你不想以前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就别动他。秦大队长。”
“是我小瞧你了。”柏苟没管她,径直走向楼梯。
乐澄冷笑道:“你这是第二次说这话了吧。”
康城的雾霾散去了些,视线也更加开阔,能看见天外的蓝光。
这本是个好天气,如果有机会,乐澄应该会寻块干净的毯子躺在沙滩上,享受久违的阳光。
可惜柏苟的话却不是很让人愉悦。
“你挺会演戏。不想死的话,你最好演到最后。”
乐澄全然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掩好衣领,跟他下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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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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