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达官显贵不少，听说过胡姬，知道内情的却不多。
欧阳靖自知决不能将事态闹大，将众人一一打发回去后，一屋子李府人聚在大堂内。
她威仪地坐在上方，李华端庄地坐在另外一侧。
秦管家风尘仆仆得从外面赶回来，他这几日忙着打点府中大小事宜，李安图下葬的事情便交给了儿子秦树。
“把他叫上来。”
不多时，那位和秦管家长相十分相似的年轻男子被请了过来，他不紧不慢地拱手作揖，一路上已经知晓了自己被传召的原因。
此时显得格外稳重：“这几日人员混杂，除了例行打扫的下人，来外人士数不胜数...”
卫青弦站他身侧，抱胸靠着柱子，立马抓住了一个漏洞。
"可是胡姬这事应当没几个人知道吧？"
“如果是外人的话，来往嘉宾都有登记，再查一查和胡姬有关系的人，应该很容易锁定目标，但是下人就不一样了，完全可以偷摸把东西放进来，神不知鬼不觉。”
秦树没有辩驳她，反而微微一笑：“姑娘好脑筋。”
欧阳靖显然也更加认同卫青弦的想法，很快就叫人把这些天与之相关的下人们，全部带了上来。
好在李府虽然家财万贯，人丁却较为稀薄，服侍的下人有限。
卫青弦数了一下带上来的清一色婢女，一共是十个人。
“审讯这种腌臜事，祖母还是交给孙儿吧。”来人走路带风，语气轻狂至极。
卫青弦不看都知道是谁。
上座的老夫人显然明白这是要明目张胆的抢人，又奈何对方有随意缉拿的职权。
这时，身边的女子轻轻咳了一声。
李华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无论看向谁都是笑脸盈盈的，当今皇上被太后常年压制，在她那里却能得到足够的关爱，所以尽管她是太后指婚，依旧在宫里圣宠隆重。
“阿彻想来也是想尽快查明真相的，不过既然人都带上来了，祖母先行询问一番也不碍事吧？”她阿彻叫得亲近。
李彻公务繁忙，若是说碍事，那肯定是极为碍事。
他目光沉沉地看过去。
就当卫青弦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喊人强行把人押解带走的时候，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
李华笑得温婉：“多谢阿彻。”
欧阳靖的脸色却好不到哪去。
审个下人还要经过李彻首肯，她一个当家主母自然肚里一堆火。
秦管家站在一群人面前，背着手一边走动，一边视线逡巡。
“老实交代，你们这些天都在哪里，干了什么？”
他话音刚落，这些个下人们叫苦连连。
事实证明，没有严刑威慑，只会极力摆脱自己嫌疑，甚至相互作保。
平日李府讲究礼法声誉，对待下人能教育绝不责罚，久而久之，宽减的门风在京城出了名，贫苦人家争着抢着把儿女卖进来。
眼下欧阳靖也没了那作秀的胸怀。
一个眼神给到秦管家。
后者再度警告：“不说实话，老夫人救不了你们，只好全都送去诏狱！”
李彻的名头响当当，此话一出全都没骨头似的瘫倒在地，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哭出了声。
“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
“对了。”这个时候，一旁不怎么说话的李梨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望过来，“听闻卫姑娘有知古鉴今的能力，今日不知可否有幸一睹为快？”
感受到整个大堂的目光瞬间汇聚到了她的身上。
“那个...我恐怕是能力有限...”她打着哈哈想浑水摸鱼。
这凶手对府中一切了如指掌，显然就是李府中人，卫青弦若是当众展现出自己的能力，那不是惹杀身之祸的蠢事嘛！
"二姐怕是在深闺中呆得太久了，连这种鬼话都信？"李彻嗤笑一声。
卫青弦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虽然明白他这是在为自己开脱，但是她对他的理由表示极度反对。
“让三哥哥笑话了。”李梨轻巧地应了一声，似乎没打算继续咬着不放。
整个气氛顿时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死循环。
李华适时打破僵局，“祖母这些日子定然没吃好，我从宫中带了几个厨子，让他们做几个滋养的菜给您补补？”
李府世代簪缨，什么奇珍异宝没有，李华这么说，更多是表达孝心。
“好孩子。”
知道自己这么被挂念，哪个长辈不舒心？欧阳靖随即把李华的手拉得更近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慈爱的眼神在李华身上左右转不过。
“大家也都在花厅用膳吧。”她环顾一周，最终看向李彻，询问道，“阿彻也来如何？”语气颇有些小心。
贵妃娘娘的邀约，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所有人都欣然接受。
不过李彻倒是轻飘飘一句“不了。”于是头也不回地离开大堂，身边的黑甲宿卫熟稔地上前，把那十个下人一一带走。
果然有能力的人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卫青弦在心里由衷地感慨。
像这种家庭聚会，她一个外人是能不去就不去，不过李华显然没想这么多，大家又不好抚了情面，只好一个个被小厮领着转换场地。
也许是李安图下了葬的原因，府中那种阴郁气氛一扫而空，午膳又被安排在后花园里，颇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卫青弦随便坐了个位置，靠着荷池，温暖的阳光笼罩下来，哄得人险些睡着过去。
-
李楚刚从花柳之地流连归来，迷迷糊糊记得今日是二叔下葬的日子，他喝了好几壶酒，一次宠幸了三四个妓，眼下路都看不太清，晃晃悠悠地扶着墙壁往后院走。
侍从们心惊胆跳地跟在身后，生怕自家主子神志不清干什么出格事情。
他眼睛本来就小，此刻脑子迷糊，更是眯成一条缝。五步开外男女不分，只远远地，看到湖边一个衣着华丽的人，似乎是一个年轻女子。
“美人？”仿佛还在怡红院，李楚丝毫没有收敛，踉踉跄跄地跑过去。
李华可能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和三年不见的大哥哥，以这种方式再次相见。
李楚力气极大，搂着腰便不放，胖脸贴紧着，贪婪地吮吸着女子独有的香味。
“大哥哥，你干什么？！”李华吓得花容失色。
她不过离席出来，想换身轻薄点的衣裳，方才出了房间，便被李楚截住去路。
“美人！美人！”李楚闭着眼乱喊，哪里还分得清妓女和贵妃，只觉得抱起来一样的香软，让人生理性冲动。
好在李楚身边的侍从认出了李华，惊得一身冷汗，连忙一拥而上，想把李楚扒拉开。
李华身边只带了个小婢女，焦灼地看着面前围成的一团，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去喊人。
等到她支支吾吾说明情况，带着一大帮子人往这边赶得时候，只听的噗通一声水声。
“贵妃落水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仆从作势要下水去救人，却旁边的小红拦住：“不...不行...你不行...”
她急匆匆地扭头，瞧着一旁烂醉如泥的李楚。
大梁国门风严密，贵族不同平民交，贵妃落水却被男仆救起，这事传出去，就算皇上再宠爱，名声也臭了。
“噗通——”又是一声落水声。
只见青衣女子利落下水。
李华不会游泳，因为恐慌不断扑打着水面，激起一层一层的水花，模糊了卫青弦的视线。
她估算着距离游到女子身后，两只手从她咯吱窝里穿过，往岸边奋力游动。
“快！快！”欧阳靖忙不迭地招呼人到岸边接应。
许是太过惊慌，李华一直挣扎着，她力气不小，卫青弦逐渐脱力，居然反而被她抓住，两个人在水里纠缠。
“贵妃娘娘，你...你...”大口的池水冲进她的喉咙。
她猛地呛了几声。
“三哥哥！”李梨看清楚跳下水的人是李彻。
冰冷的湖水浸湿她的衣裳，好似一只巨手拉着她不断下坠。
意识消失前。
黑衣男子迅速扯走抓着她的女子，头也不回地将人拖到岸边。
李华被救上岸的时候还有意识，猛地拉住李彻的手臂，一反往常的稳重形象，意外惊喜地看着他。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松开。”男子垂头看了眼女子抓在身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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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弦是被东西掉落地面的声音惊醒的。
“卫姑娘？”小雨顾不上脚边满地水渍，“你可算醒了。”
“水，水，我要漱口。”她昏死前连呛了好几口池水，嘴里味道实在难闻。
“哦哦好。”小雨忙把旁边高凳上的漱口盆拿过来。
“卫姑娘你这真不值当！”小雨眼看着她没事，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就生气，“你是不知道，三公子把贵妃娘娘救上来后，贵妃娘娘居然拉着人不松手，好在有惊无险！”
“李彻救我了？”卫青弦的关注点显然在另一个方面。
李彻和李华关系好，救她于危难那是再正常不过了，但他这么一个怕麻烦没感情的人，居然也救了她，证明她在李彻那里还有点价值。
能得到任务对象的哪怕丁点儿信任，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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