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疯女人

净土观是这座山上唯一的道观,虽然对收弟子的要求很高,但对于流离失所的人们一向极为宽容,和大梁国内其他蚕食百姓的道观截然不同。

道观内分为东西南北四堂,北堂是僧尼讲课祷告的场所,东堂是僧尼的住处,西堂收留了很多流民,南堂则在后山,一般是论道闭关的场所。

这日清晨,白雾茫茫,随着吱呀一声,一个佝偻着的身影从门后冒了出来。

她披散着枯燥的长发,低垂着头,一双诡异的眼睛却死死的吊着。身上也挂着长长的衣服,细看样式却是精细的,只是年岁太久被磨得破旧。女人伸出一只手按上门槛,整个人好似匍匐着前进。

她嘴里嘟囔着,突然愣住,仰头一个大笑,又猛地朝院外冲了出去。

所有的僧尼都在大堂静候圣驾,以至于女人如此反常的行为,无一人发现。

释明从后山鬼鬼祟祟出来,一路小跑才赶上大部队,释空皱眉往他身后看:“就你一人?”

“她受了寒,不能过来。”释明心虚,摸了摸鼻子。

“师父知道吗?”

“还没说。”

释空觉得奇怪:“你们两个搞什么鬼?”他太了解他们二人了,就卫青弦那个性子,平日里最爱凑热闹,只要不是实在下不了床,估计拄着拐杖都要过来瞧瞧,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地窝在屋里。

“你别管了,没事,师父忙着呢,不会发现的。”

今日一早他就去敲卫青弦的房门,果然那人就操着一口鼻音腔。

释明扯着嗓子:“快开门!”他揣着两个包子,想着到她这儿吃完。

屋里头痛苦地低鸣了一会儿,嘴里骂骂咧咧地呢喃着,顶着一张通红的脸开了门。

释明惊了:“你怎么回事?”

女子脸颊像是被烙了红印,眼睛半眯着十分迷离,只是皱着眉表达她的不满和难受。

“你。”

卫青弦转身往屋里走,扯着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如你所见。”她没有力气过多解释。

“真狠。”释明啧啧两声,又担心起来,“你要不吃点药吧,别真给自己整死了。”

“不用。”卫青弦坚定地摇头,“总之师父要是问起来,你也有底气一些。”说完只是横倒在床上,闭着眼睛念经。

释明放了一个包子在桌上:“那你好好休息,饿了就吃,我等会再来看你。”

卫青弦从鼻子里摁出一个声音。

释明这才从她房里退出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太胡来了!”释空低声斥责一声,却也不敢声张。

就在二人交流的时候,不远处上来一个小太监,扯着嗓子在门口一声喊:“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大梁国道士地位高,见到皇上太后可以不行跪拜之礼,听到太监的声音,只是统一的低垂着下巴,以示恭敬。

两辆马车缓缓驶过来,停在净土观的牌匾之下,从第一个马车里走下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宫女们全都围在一旁。女人穿着素净,通身气派却又有着与生俱来的尊贵。后面的马车上则下来一个龙袍少年,和女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身边只带了个贴身太监。

前者严肃中带着一丝笑容,后者则淡淡的好似平常。

“给太后,皇上请安。”释道安迎过去行李。

“道长免礼。”萧易婉一向看重释道安,曾经还下过旨意命其进宫讲经,释道安却以出家之人不入世俗为由推辞,萧易婉这样强势的女人却也没有实质性的惩罚,足可以见释道安地位之高、声望之大。

“哀家与皇帝今日前来,一是为我大梁百姓祈福,二是为了祭祀先祖,三也是为了修缮旧观。”

“太后与皇上亲临净土观,已是我等之荣幸,贫道定当尽心竭力报效皇恩。”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太后与皇上鞍马劳顿,请先行休息吧。”

萧易婉颔首。

观内的道士分开两排,华贵的女人才走出两步,门口现出一抹黑色挺拔的身影,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只因他那令人无法忽视的脸,如松柏挺拔的身躯,周身围绕着的肃杀之气,都在告诉着在场每一个人他的独特之处。

“释空。”释道安将心虚的男子叫了过去,“你来安排住宿,切勿怠慢了贵客。”然后自然而然将目光放在他身后,“释莲呢?”

“回师父的话。”释空明显顿了片刻,脑海中挣扎了一下:“师妹昨夜感染了风寒,在屋里休息。”

说完去看释道安的神态,后者神情淡淡,只是嗯了一声:“叫人去看看。”净土观供养了一批游医,专门给收留的流民和馆内道士看病。

释道安是个严肃的性子,平日里卫青弦撒谎推辞,他都绝不姑息,今日这情况居然蒙混过关,着实让人觉得奇怪。

龙袍少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也许是习惯了温听的沉默寡言,萧易婉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直接被宫女们簇拥着离开。

“陛下,这边请。”见他没动,释空主动上前,问候这位年轻的帝王。

面前的少年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眼神中却毫无温度,只是十分仔细地将两排的道士扫了一眼,一种不满和烦躁的情绪浮上心头。

“陛下?”

少年终于开口:“所有的道士,全都在这?”

释空一愣,不知他何意,可是欺君的罪,他也不敢冒犯。

只能含糊着道:“有一些下山,还有的生了病,绝无藐视皇恩的意思。”

“藐不藐视皇恩,也不是由道长说了算。”男人低沉的声音直接插入两人的对话,来人背着手一脸冷酷,走起路来自带一种煞气。

走到近处,才慢悠悠地出口:“陛下。”

少年的脸色有些难堪。

释空对面前男人的身份并不了解,只是看他举止轻狂,甚至和皇帝同框也没有谦逊之色,显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权臣酷吏。

“这位大人,这是何意?”释空的脸色也严肃了一些,他性子清高,最不喜污浊之人。

李彻却收了话头,显然没有兴致和他掰扯:“没什么意思,请问道长,在下住在何处?”

“东堂已经收拾了数间屋子,皇上太后和诸位大人若是不嫌弃,便下榻此处如何?”

男子反问:“观内有没有清净之处?”

“清净之处,后山倒有几间空房,只是都是十分简陋的屋子,恐怕大人住不惯。”

“道长小看在下了。”李彻冷笑一声,“在下是个贱命,什么腌臢地儿没躺过,倒是皇上金贵之躯,劳烦道长多多照料。”

他说这话,表面上是自贬,实际上讽刺释空清高自持,又拿皇帝当话头,实在是张狂至极,傲慢至极。

温听和释空都听出他的意思。

释空面色黑下来,但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请吧。”朝堂上什么情况,释空并不清楚,但眼前这个男人,估计是个难缠角色,他也不愿得罪。

“朕有些不适,劳烦道长带路。”温听语气十分冰冷。

他无权无势,完全是个傀儡,像李彻这样的权臣,实力压他一头不说,更是不给半分体面。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的皇帝身份,就像是戏台上的角色毫无威慑。

“皇帝身体不适,可要御医瞧瞧。”萧易婉没走多远,他们这一行准备充分,大概要在净土观呆上一周左右。

“多谢太后关心,朕只是坐久了马车,有些闷,躺躺就行了。”分明是被李彻冒犯心情不佳,但他无法表达自己的不满。

“嗯。”萧易婉又嗯了一声。方才几人的对话,她听得一五一十,李彻除了在她面前,尚有几分恭敬,如今连皇帝都没放在眼里。她从来不会指责李彻的举止作风,实际上她需要一个这样的人,行为张狂引得众人侧目,手段阴狠使他树敌无数,这样的利器她才用的舒心。

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段铜铃的响声。

“啊——”拐角处的宫女又尖叫一声。

一个白色的身影冲出来,女人摇摇晃晃的,一张脸布满了皱纹,眼睛透着亮光,一张干扁的嘴唇撕裂着,从里头闯出来一些奇怪的语句。

“死,全给我死。”

“你会遭报应的!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会遭报应的!你这个毒妇!毒妇!”她指着空气,尽管面前数人,她却像毫无察觉一般蹦来蹦去,眼珠子迅速转动着,又突然定格在某一处。

“你!是你!萧易婉!是你!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要杀了你!”她突然瞪大了眼睛,指着萧易婉大喊,本来就嘶哑的嗓子破了音,像乌鸦怪叫的声音,但她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萧易婉身旁的掌事宫女苏果目光狠厉。

“快把人拉下去!”释道安皱眉。

释空刚想出手,身边一阵疾风,银光闪过眼角,擦身掠过女人的身体,牢牢地钉在了身后的墙上。

女人顿了片刻,但很快又恢复癫狂,直接冲上苏果,一只手隔着空气抓在萧易婉头上,下一秒被人一脚踢飞。

“施主!”释道安心中一惊,“切勿杀生。”

“李彻,留活口。”萧易婉眯起眼,眼睛落到女人身上,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女人被踢在墙角,嘴角留下鲜血,她咳咳两声,摇晃着站起来。

释道安连忙解释:“太后息怒,此人是先祖太上皇的妃子,因为弑女被送进净土观,至今已经有三十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神智不清,今日又无人看管,惊扰了太后和皇上,实在是罪孽深重。”

萧易婉看着面前的女人,脑海中的记忆不断翻滚,一个模糊的身影浮现出来。

她嘴角有着轻微的颤动,面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道长慈悲,哀家便放你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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