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满身尘土发髻散乱被人摁着的任务对象时,聂蕊是属实没想到的。
周围看闹的人群里,隐约可见握着棍棒的壮汉,模样狼狈的任务对象像只灰扑扑的小狗。
难道偷跑出来的?聂蕊接过玉佩,隔着帷帽视线不加掩饰。
虽然知道任务对象有计划,但她没想到是这样的堂而皇之偷跑的计划?就算真的跑掉又怎么样呢?身契被捏着。
聂蕊觉得她的任务对象不会这么蠢,她想瞧个究竟。
只是任务对象看着状态不太好,他身体的重量偏向一侧,右脚虚虚的挨着地面不敢用力,身前那块青灰色的石板地上,被不断掉落的汗珠子打湿。
这打量的目光太过明显,和以往那些目光不同,晏朔没感到任何贪婪的意味。目光的主人像是再看一个奇怪的物件,说不清这种感觉,他在这股目光之下生出些许窘迫。
可这不是他该有的情绪,这也不是他的错……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晏朔略略抬起头唯独垂着眼。
作为被拥簇着的中心人物,和‘苦主’,聂蕊一举一动都被周围人揣测着。
见她注意力似是被晏朔吸引,陈江心中很不安。也不知这女子是什么身份,连刘大人家的小姐都对她这般恭敬?
不能在等了,陈江上前对着刘婉宁和聂蕊道:“这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偷窃之事,定是惯犯,属下这就把人押回府衙细审,不耽误两位小姐的事。”
他说的义正言辞,语气里却不免还是泄露出急切,晏朔感到一丝不对。
陈江便是张有林的好友,那日说定的计划是,在陈江巡逻这日,晏朔去找花娘告知契约到期之事。若是放人皆大欢喜,若是不放他便趁机往府衙这边跑。花娘让人追拦时,陈江便出手救下自己,待说明缘由由府衙介入后,把那白纸黑字的契约亮出来,直接将此事了结。
但现在不问缘由,就给他定罪是否有些不妥?
听完陈江的话,刘婉宁想起此行的目的。帷帽挡着倒看不出聂蕊的神色,只是瞧着没什么动静。既然贼已经抓到,那也就不用在这里耗费时间,还得赶路呢。她点点头,指了下王大成:“把这人也一起带回去。”
王大成慌忙道:“真是他指使我偷的,我要是不偷他就要打死我啊。大人,我实在是没办法,您就饶我一次吧!”
陈江没有理他,他接替了摁着晏朔的官差,趁人不注意拍了拍晏朔似是安抚。
感受到他的动作,晏朔暗自思索。或许陈江是想等到没人的地方,在帮他解决契约的事?目光扫过人群中那些垂怜阁的打手,以及默不作声的花娘,他止住了想说的话。
正当陈江松了口气,便听到带着帷帽的女子开了口,那话是朝着晏朔去的。
“真是你指使的?”
她声音不大,陈江虽不满却还是停下动作。
晏朔刚被强行拉了起来,此刻拉他的陈江又松了手。伤着的脚无处借力踩在地上,钻心的疼痛袭来,他却强忍着痛意抬眼。
明明这人戴着帷帽,晏朔却觉得她此刻正在盯着他。他他甚至觉得,自始至终她都在看着他。
聂蕊皱了下眉:“偷了我的东西,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清凌凌的嗓音带着天然的贵气。落在晏朔耳边却好似惊雷炸响。
偷东西也是要看身份,被偷的身份贵重,哪怕丢的是一根头发丝,也要用命来抵。
而他现在‘偷’的是公主的东西,这不是能随便把他放了的。若她想追究,陈江是帮不上忙的。
见他顿住,帷帽中的聂蕊微沉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那领头的官差的动作虽然隐蔽,她却是瞧见了。
想必这官差就是李文山口中府衙的人,可要真是自己人,为什么不借力打力?任务对象又不是贼,哪里需要看面子私下处理?这场戏,怕是唱的反间计呢。
“520,任务对象是不是搞错了?”
“叮,没有昂,任务对象就是晏朔啦!”
得到520的肯定,聂蕊有些费解。这个在她看来有点蠢的人,真的是她的任务对象?那个能权倾朝野甚至干过男主的大反派?尽管不信,可他就是。
在这大街上,被按了偷东西的罪名,还是公主的物件,他的不挣扎不狡辩相当于承认。简直不用再往下看,直接去把牢底坐穿吧。要由着他把偷盗的罪名认下,聂蕊到时想救也寻不到由头,没有苦主会救一个偷她东西的人。
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垂怜阁的人,哪怕到时她开口说放人,任务对象估计还会觉得她不怀好意。
聂蕊不想绕这么大弯子,也不想去牢里捞人。于是她又提醒了一句愣着的任务对象:“你可要想清楚了。”
莫名的,晏朔从她的语气里听到一丝嫌弃,犹豫片刻后他道:“不是我偷的。”
应该没有认出他吧?不,她早就把自己忘了。她既已这般好心提醒,想来也是怕冤枉人……
晏朔半低着眸声音大了些:“我不认识这人,玉佩是他扔到我怀里的。”
旁边的王大成听他一说,面色一僵立即哭着跪下:“贵人明鉴,如今这人见事情败坏竟要推脱,若不是他指使的,何故在街上疾跑?!”
爱看热闹的天性不管在哪里都一样,随着旁边人群议论纷起,晏朔脸上隐隐浮现难言之色,他抿着唇看了聂蕊一眼便低下头,仿佛在躲避旁人的目光。
刘婉宁已经不想在此处待了,正在她准备说动聂蕊和她一起走时,聂蕊侧头和身旁的思谨不知说了句什么,使得思谨转身离去。
见此,刘婉宁只得咽下了嘴里的话。
“是啊,不是他偷的他跑什么?”
“瞧着长了一副好模样,原来是个偷鸡摸狗的!”
“不说话,想来是心虚了,还不赶紧招了。”
“那人也是可怜,被人指使着偷东西,出了岔子竟成了替罪羊……”
听见周围人议论,王大成脸色闪过一丝喜意。他心知身边这人也惹了事,那一个个拿着棍棒喊杀喊打的,被追上怕是被打死!若是他替自己认下偷窃之罪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这人该谢谢他。
王大成一副回头是岸的模样 :“兄弟,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找借口了!咱们现在赶紧招了,大人们说不定会宽恕我们,饶咱们一条命呢!”
晏朔没有说话,陈江手心却直冒汗,他上一脸诚恳地看向刘婉宁:“小姐,此事不宜在此僵持,不若让属下把这二人都带回去细审。”
“还审什么啊,一看就是这人指使的!”
“就是,拉下去打个几十大板就老实了。”
……
所有人此时好像都生了双看清真相的眼,各自说着自己的看法吵吵嚷嚷。
刘婉宁觉得陈江说得对,有隐情带回去审就是了。只是聂蕊没有开口,她哪里能做得来主?
这么着急的想要带他走,是真的为了帮他吗?晏朔微微抬眼,瞧见陈江坦然神情下隐约浮现的不安。
如果不是,那他现在该如何,谁能帮他?眸中暗色涌动,晏朔吐出口浊气看向聂蕊。她身份贵重,若是在她面前坦明了解,想必花娘不敢纠缠。
只需把他的卑贱和不堪,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她说出来就可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晏朔咬着脸颊内的软肉,声音艰涩:“玉佩是他塞给我的,不是我偷的。”
脚踝处的扭伤带着灼烧般的疼痛十分难熬,晏朔却觉得心底有一丝隐秘的地方,比它更难熬。
他脸色苍白唇瓣翕动,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愈发晶莹。
有点可怜,聂蕊心想。
恰逢思谨回来,她身后跟着府衙的人,聂蕊打断晏朔将要说出的话:“既然要审,那就换个地方审吧。”
她记得他!她定是记得他!
这个念头浮现的那瞬间,晏朔心间一颤,咬着颊侧软肉的力气骤然又用了些力,铁腥味蔓延在味蕾上,连疼痛似乎都缓解了些。
“这……您说的是。”
看着熟悉的同僚,陈江黑着脸答应,心里越发不安。
这人不是他能得罪起的!
人群中的花娘觉得不对,虽然目的就是要在大街上,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大来个名正言顺。现在走了可怎么行?当即脸上挂上笑,甩着手帕走出来。
见此,聂蕊眉头微挑补充道:“旁人要是也有想说的,那就等到了地方一起说。”
花娘面色讪讪不得不把话憋了回去,带着人跟了上去。只是越走越不对劲,这路怎么瞧着是往府衙去的……
直到一行人跪在府衙内,众人仰脸瞧着坐在高堂上聂蕊还没晃过神。
这女子究竟是何人啊?到了府衙,竟让郡守身边的师爷亲自迎接?且听他们言语间的交谈,那跟在她身边的女子,居然是郡守家的小姐?!
郡守家的小姐对她这般礼让,府衙的大堂她能说用就用,还能让为官清明的郡守,还专门留了师爷在此候着。谁能有这么大面子?
聂蕊目光转向下方众人,不紧不慢开口:“现在可以开始说了。”
众人醒过神来,惶恐不敢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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