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和公主府紧挨着,出门右拐没几步就到了,只是此时朱红大门紧闭。
思语只得上前叫门,好半天也没什么动静。好似整个谢府的人都不在似的,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三月的上午天气和暖,阳光暖融融的落到身上不消一会儿便有些犯困。聂蕊打了个哈欠,好脾气的等着面上并无不虞。
她的任务对象只有一个,除此之外给旁人添堵这样有意思的事,实在很难不让人开心。而且,她也想见见能让原身喜欢到疯魔的人。
又过了片刻,吱呀一声门终于开了,但只开了个缝儿。一年纪不大的下人探出头来,待看到思语后先是一愣,随着目光顺着往后,神情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他双手扒着门,紧接着双腿一软便直直跪了下去。
“公主金安,公子,公子昨日外出访友了,并,并不在府内。”
走了?昨天晚上不还在府上的吗?
聂蕊懒懒抬眼:“起来吧,他什么时候走的?”
“公子,公子大概,大概……”
说话吞吞吐吐,做事磨磨蹭蹭,公主问个话,还需得推辞?思谨和思语的脸色都不好看,但碍于规矩都没开口,只齐齐冷眼看他。
顶着上方的那两道想要杀人的视线,谢乐快哭了。
公主今日来谢府,那是必然的事,要不然自家公子也不会连夜跑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公主会从正门过来啊!亏他特意跟人换了门守来着!
“公子大概是戌时走的。”
谢乐压根不敢起身,说这话的时候头都快垂到地上了。
公子是说了,若是公主问起他如实回答便是,不用遮掩……可昨晚上,公主前脚刚让人递了话,后脚公子就走了。这遮掩,他也没法遮掩啊!!
连夜跑了?聂蕊挑眉,这避之不及的态度,想来以后男主这里的附加任务,会很好应付呢。
“他什么时候回来?”
“公子未说,只说是归期不定……”谢乐小声嗫嚅,想到这位的脾气打了个抖,短短几息他连自己的后事都想好了。
归期不定这几个字落到聂蕊耳中,相当于光明正大偷懒,当即转身离开。虽然她是想见见男主,但人总是要见到的,并不急于一时。
谢乐哭丧着脸正担忧着,却听到思语轻哼了声,余光中他瞥到人快速离去。他悄悄吐了一口气,这才敢抬头。
只是前方空无一人,早已不见公主的身影,唯有思语匆匆离去的背影却也很快消失不见。
他脸上划过一丝不解和茫然,公主就这般走了?
没问公子去哪,也没进府搜寻?老天爷,他不会是在做梦吧?谢乐抬手掐了自己一把,疼!不是梦!回过神后,他快速把门关上。
别说谢乐觉得不真实,就连思谨和思语也觉得诧异。
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事,在京都的时候有次谢云晗为了躲聂蕊,便借口外出访友不在府内。聂蕊自然不信,先是带了侍卫不顾阻拦强行冲进谢府找了一通。确认人不在府中后,又带人寻到谢云晗友人那儿一个个找,最后闹得实在难看,谢云晗只得先行回来才算是了结……
今日回来的这般轻巧,实在让人难以置信。想到思语昨晚说的话,思谨心中不定。
公主可是从未对那等烟花之地有过兴趣,昨晚上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别有目的?难不成,是谢公子在外头养了个红颜知己?公主昨日是去寻那女子?
虽说谢家家风清正,家中子弟从来没有传出过入烟花之地的流言。可这种事情,是万万没有笃定之说。要不派人打探一番?
思谨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聂蕊,发现她神色如常,嘴角还隐隐带着些许笑意。自家公主对谢公子的在意,她再清楚不过,若是谢公子真有了红颜知己,定不会这般神色,怕是昨晚上都发作了……
“换杯花茶来。”聂蕊杏眸惺忪,莹润的脸的在光下泛着如玉的光泽。
罢了且在看看,公主不喜她身边之人瞒着她自作主张。
思谨敛眉应是,放下纷乱的思绪换了壶新鲜花茶。
*
垂怜阁柴房前的空地上,晏朔把劈好的木柴整理好归到一侧,再次拿起斧头重复之前的动作。他脸色苍白,身上的灰色布衣已经被汗水湿透,挥动间胳膊颤抖,震得发麻的虎口已有开裂的血迹。
这时,一道故意被拉长的刺耳声音传来。
“晏奴,花娘让我来看看,你这柴劈完没有~”
来人叫李鱼,五官并不出彩因肤色偏白,模样倒也有几分清秀。他穿着和晏朔一样的灰色布衣,干的也都是楼里的杂活。为人嘴甜颇会讨巧,阁里的姑娘连带着花娘都较为喜欢他,往日里惯会躲懒。
他背着手,踏着不伦不类的方步慢悠悠晃荡过来。眼睛略过那劈好的大半木柴,往旁边还没劈的木柴上一扫,当即轻了嗓子质问:“晏奴,你是不是偷懒了?怎么还有这么多没劈!我告诉你,你可别想着偷懒,花娘可说了你什么时候把这些柴全都劈完了,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休息!”
“我可盯着你呢!”
李鱼神色得意,话落却不见晏朔有办法反应,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当即黑了脸。
视线落到那张哪怕惨白却不掩其清俊的脸上,牙根泛起痒意。想到花娘身边的巧翠说的话,那股子痒意蓦地生出了阵阵酸劲儿。
垂怜阁做的是姑娘们的生意,晏朔这张脸是生的好,却也不值得花娘为他坏了招牌规矩惹了忌讳,是以只能在私下找买家,这事李鱼自是知晓。
往日里是有几分羡慕嫉妒,但也只有那么丁点儿而已,在这地方待的时间长了,遇到的是人是鬼可是说不准的事。且花娘以花娘那爱财的性子,李鱼早就断定晏朔的下场绝不会好到哪儿去。
可意想不到的是晏朔居然凭借着这张脸,引来了愿花千金来买他的贵人!据说那贵人还是个生的极美的女子!这般好事,李鱼就连做梦也是不敢想的,可晏朔呢?他居然不愿意!
想到花娘让他过来的用意,李鱼冷笑出声:“真是假清高真矫情,长了翅膀的乌鸦想学凤凰飞!我呸,也不照照镜子自己配不配!”
何须他来劝?不过是想多抬高些身价而已,嘴上说着不愿意,心里指不定怎么算计着乐呢!这种手段李鱼在这垂怜阁里见得那可是太多了。照他来说,就应该借此好好罚晏朔,让他长长记性,省的仗着那张脸,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人呐,成日里别想的有的没的,什么出身什么命早早的认命得了,省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晏朔充耳不闻,那停在脸上的恶意视线也没给他造成什么影响。李鱼狐假虎威,除了会逞些口实之快外并不敢做什么。更何况如今他这张脸,在花娘那里已是标了价的。
“给你说话呢,你是聋了不成?”
迟迟得不到回应,李鱼越发生气,他扫了眼没劈完的柴阴阳怪气:“呀,还有这么多没劈完,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若是实在劈不动让云姑帮你就是了~”
“花娘说的?”
晏朔停住手上动作,慢慢抬起面无表情的脸,从昨晚到现在他没有休息滴水未进,此时眼下青黑一片声音也格外沙哑,被他眼神一扫李鱼有些发怵。
“就是花娘说的,怎么了!你若不服,去找花娘说去!”
虎口处血迹不断渗出,晏朔知道这只是开始。只要他一日不同意,就有一日的刁难。虽然难捱,却也不是不能忍受。可他受的住,云姑却是不行,也不能受这份刁难……
“你怎么不做了?坚持不住了?”
“你说句话,不行我就是去找云姑来替你了……”
耳边李鱼聒噪不停,听的晏朔头昏脑涨,他阖上酸涩的双眼轻轻吐了口气,睁开眼对李鱼笑了笑:“你说的是有几分道理,我确实是习惯不了。”
说完这句话,他当即松开手中的斧头,闭上眼就往下倒去,俨然一副累晕了的模样。
“什么习惯不了?”
李鱼没理解他的意思,却不妨碍他看到晏朔闭眼往下倒时,快速上前扶着他的举动。李鱼是倒是不想伸手,可他不敢啊!晏朔这张脸现在可是在花娘那贵重的不得了,要是在他跟前伤着了,哪怕和他无关,花娘也不会饶了他。
晏朔身上汗津津的,这一扶李鱼只觉得自己满手都是汗臭味。他恨恨的咬了咬后牙槽,狐疑地看向晏朔。
不就是劈了一夜的柴么,往日又不是没做过,也没见他这么娇贵。怎么这次就晕了?怕不是装的吧?说习惯不了?呵,如今人还在阁里呢,都已然是娇贵起来了!
“晏朔?你快醒醒!”
“你再不醒我给你扔地上了!”
“晏朔?”
喊了几声,人像死了似的动也不动。李鱼强忍着嫌弃,把人扶回住处后麻溜往床上一扔,赶紧去给花娘告状了。
“晕了?”正埋头数着银票的花娘,抬起头睨了李鱼一眼。
“可不是,奴觉得他是装的。不过是劈了点柴,哪能就晕了?”
李鱼一脸不忿:“晕的时候还说什么习惯不了?实在……”
花娘眼中精光一闪打断他的话:“你确定他说习惯不了?”
李鱼忙点头:“可不是,说完人就晕了。往日里您最是疼他,他不知好歹就算了,如今还装晕,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怕真是累坏了,是得好好歇歇!你去请个郎中来给他瞧瞧,别真是伤到哪了!在赶紧的带人去把柴房旁边的那处院子拾掇给他住,让人好好养养~”
得到确切答案花娘喜笑颜开,说罢她斜了李鱼一眼神色意味不明:“你和他住一起,晚上也方便照顾他。”
“是。”
李鱼脸色难看,一口闷气憋在嗓子眼险些骂出声来。都是干杂活的,晏朔是个什么东西?现如今居然让他照看?不就是生了张好脸,且等着吧,若是那贵人不要他,有他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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