潆州……
昨日在严刑拷打之下,擒获的奸细口中也留下了“潆州”二字的线索。
种种迹象都好似要将萧时璋往此处引去。
周如望瞟了一眼陷入沉思的萧时璋,继而看向韩兆木手中的奏章。
也不知一旁的禄安接收到了什么信息,上前几步将奏章接过,放置在了萧时璋面前。
然而萧时璋并没有打开的意思,只听他漫不经心地说:“韩卿言辞凿凿,可满朝文武,为何独你一人弹劾?若周爱卿当真贪赃枉法,怎会无人状告?”
周如望听了,暗暗吐槽,满朝文武皆知圣上昏庸,再多的状告也无用。
韩兆木腰杆挺直,目光丝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帝王的双眼,道:“臣所言,句句属实。”
一侧,周如望接过禄安手中的巾帕勉强擦干净了手,见那两人言词激烈,便伸出两指悄然翻开了文书,窥视其中的内容。
正艰难窥着,身侧萧时璋忽地拍案,扫落一地的画纸与奏折,似是发怒,“不过一面之词……”
动作间,那文书水灵灵地平移到了周如望面前。
周如望:“……”
妙。
“陛下,物证具在,何来一面之词?!”韩兆书甩开官袍广袖,直挺挺站起,目光如炬直视皇帝,“陛下昏聩至此,难道要等国库亏空,百姓易子而食,才肯相信这铁证如山?!”
殿内气温仿若骤然降至零点。
“……”连周如望也目瞪口呆,未曾想过宫里竟有比他还要放肆的人。
韩伯父不愧是直臣。
萧时璋被当面痛骂,竟不显怒意,反倒笑了几声,吐出几字:“去请户部尚书王顺。”
随后,他转向周如望,“捡起来。”
周如望低头看了一眼,伸手一捞,抬头时却看到萧时璋似是做出了揉太阳穴的动作,但又很快放下了手。
这动作……他很是熟悉,父亲与他吵得不可开交时便会拧眉扶额,按着太阳穴喊头疼,这时他便只能向父亲妥协。
可仔细端详萧时璋的脸色,又没有任何异常。
周如望俯身将地上散落的奏折尽数捡起,整理奏折的工夫,户部尚书王顺汗水淋漓、气喘吁吁地被人架进来。
王顺擦着脑门的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心想自己是真倒霉,不过是与人闲聊两句,出宫迟了些,这才被人一把掳来了御书房。
他佝偻着腰向萧时璋行礼,余光却瞟见了站在一旁的韩兆木。
王顺暗暗咬牙,又是他……
“韩卿状告你贪污,你可有话说?”萧时璋将宣纸铺平,重新拾起狼毫,头也不抬地说。
王顺瞧了瞧显然吃瘪的韩兆木,又看了看地上的几袋粮食,心中已有应对之策。
他转向韩兆木,拱手赔笑道:“韩大人,您可有证据?”
韩兆木冷眼瞪他,“那掺了糠的粟米难道不足以作为证据吗?”
王顺伏地叩首,声如幽咽:“启禀陛下,此番粗糠混于粟米之举,许是有心人故意为之,然而其目的究竟为何,微臣实难揣度。”
他说着又长吁短叹,神情满是无奈,“若仅凭阶下几袋掺糠粟米,便要定臣之罪,恕臣万难心服。此中恐有天大冤屈,还望陛下明察秋毫!”
闻言,韩兆木怒目圆睁,袍袖猛地一挥,“王顺!粗糠混粟米乃关乎万千百姓生计的大罪,岂容你在此推诿狡辩!”
语罢,他愤然向阶上看去,“陛下!万不可被佞臣之言蒙蔽,只需派人前去潆州查探便可知晓真相!”
在萧时璋身边自觉缩成鹌鹑的周如望见他望过来,心尖一颤,瞄了眼身侧之人,却见萧时璋还老神在在地一心绘着山川河海,顿感无语。
这昏帝的人设要贯彻到底了是吗?
见皇帝不理,韩兆木的目光又偏向了周如望,后者背脊一僵。
僵持几秒,周如望只好顶着那如炬的目光,伸手戳了戳萧时璋的胳膊。
阶下,韩兆木心一惊,周家这孩子毕竟是在御前当值,自己不过是暗示他也说道两句,但没料到他会直接上手。
两人之间的亲密举动,不似寻常君臣。
如望与陛下之间……究竟是何关系?
萧时璋丢下笔,倚靠在身后椅背上,指关节死死抵着太阳穴,脖子上浮现出青筋脉络。
“此事朕已知晓,你二人退下吧。”
这其中的偏袒纵容之意太过明显,王顺瞥了眼气得站立不稳的韩兆木,心中不禁窃喜。
左都御史一片赤胆忠心,怎么会肯轻易翻篇,韩兆木大步上前,道:“陛下!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此事若不严查,任由奸佞弄权,恐天下民心,恳请陛下明察秋毫,以正朝纲!”
萧时璋两指揉着眉心,闭眼沉声道:“闭嘴!”
韩兆木却似未闻警告,仍固执道:"臣冒死进谏,非为一己之私,实乃为江山社稷,愿陛下明鉴!"
萧时璋站起,冷笑两声,面上显露几分癫狂,他几步走下台阶,目光森冷地抽出一旁侍卫的剑。
眼见着萧时璋拖着长剑走向了韩兆木,王顺眼中流露出轻蔑与得意。
那锋利的剑架在了韩兆木的脖子上,面对皇帝压迫,他仍梗直了脖子,目光丝毫没有退缩。
“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一旁隔岸观火的王顺见状立刻落井下石,大骂:“放肆,忤逆圣上,该当何罪!”
萧时璋冷冷瞥他一眼,放下剑来,缓缓转向了王顺。在对方逐渐惊恐的眼神中,他故意将剑摩擦在地上,发出刺耳响声,好似恶鬼催命。
“陛下?陛下!您明鉴呐!这韩兆木狼子野心,陛下绝不能听信谗言呐!”
“聒噪。”
萧时璋猛然抬剑,那王顺吓得扑通一下,屁股砸在了地上,他仿佛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吓得涕泪横流。
一道剑影闪过,萧时璋挥了个空。
紧要关头下,王顺想都没想,身子一缩就躲了过去
“怎么,还敢躲?”
王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方才得意洋洋之势全然消失,“臣、臣不敢啊,求陛下容臣解释——”
须臾,萧时璋再次举起了剑——
“铿”的一声铮鸣。
那剑尖擦着王顺的头发丝,重重砸在了地上。
这一下,王顺没发出一点声音,两眼翻白,一下就昏死过去了。
周如望仍坐在原地纹丝未动,将殿中乱象尽收眼底,心中惊疑不定。
原先他只揣度萧时璋受太后掣肘多年,才不得不装作昏庸暴虐,可萧时璋方才发狂砍人的样子,不似作伪,周身好似萦绕着令人胆颤的暴戾之气。
他究竟是装疯,还是真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