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过往与旧情

房内气氛尤其古怪,三个人各看各的,相互之间谁也不理睬,好像并非共处一室,而是置身迥异之地。

贺锦君坐在小几前,对面是系统和南思安。她谁也不看,给自己倒水喝。

系统的手托住腮,脸偏向贺锦君的方向。南思安的坐姿端端正正,眼睛也是对着贺锦君。

约莫有几分钟,没一个人出声。贺锦君喝完了三杯水,终于忍不住问:“你想说什么?”

“你能让他走吗?”

南思安脱口而出。

“为什么我要走?”系统敌意很重,反驳道,“要走也是你走。”

对于系统的话,南思安权当没听见,一言不发,只盯着贺锦君。

贺锦君又给自己倒水,边倒边说:“不能。”

“我不想有外人听到我接下来给你说的事。”

“你去隔壁房间修炼一会吧。”贺锦君便对系统说。

系统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房门关闭的时候响了一声,南思安心里蓦地一酸。他想问这个男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能在你房内修炼,可他更知道贺锦君不记得他,不论是否真实。在贺锦君眼里,他们不过是有几面之缘,一起合作过的陌生人,他没有资格问。

“他走了。你说吧。”

南思安手指动了动,拉开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衣领,他手上动作极快,须臾之间一大片线条流畅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

贺锦君身体猛然坐直,眼睛睁大。

“你要做什么!”

你要说的只能对我说的事不会是你要献身吧!!

露出脖颈与锁骨后,南思安继续解衣服,胸膛袒露。薄薄的肌肉覆盖在身体上,轮廓优美,充盈力量。

好巧不巧,贺锦君和南思安面对面坐着,她眼神不自觉飘忽,在要沿着大敞的衣服滑下去时,收回视线,然后坚定地把目光放在他淡然的脸上,但心里却无法抑制地忆起光滑细腻的极佳手感。

南思安指着心脏的位置,“你看。”

看什么看!

贺锦君一脸正气,勉为其难地看过去,看到他所指的位置愣了一下,旖旎顿时全然消失,神情跟着严肃起来。她知道了南思安想说的是什么。

那里有一块小小的疤痕。

在她与南思安初遇时,就见过南思安的身体,修仙之人可用灵力修复伤口,即使那时南思安身受重伤,但他的身体也不该有什么覆盖在心脏上的疤痕。

“你之前问过我这是什么。”南思安轻声道,“当时我说结契后我才能告诉你。”

“我们没有结契。”

“我……也可以告诉你。”

贺锦君抬眸看他。

南思安说:“这个疤痕过去是一个刺青。”

只有奴隶才会有刺青。

*

说吧,说吧。

可是从何处说起?

从他的幼年?那个记忆模糊的高门府邸?墙和天一样高,永远是黑的,他蜷缩在矮小的透风屋子里,耳边风呼啦呼啦响,脸贴在床上——如果那层木板也能被成为床的话。很粗糙,但至少比躺在坑坑洼洼的地面好。鼻尖萦绕潮湿的霉味,是终日不见太阳才会有的那种,呼吸时有墙体掉落的碎屑跟随空气进到肺里。

南思安的记忆力很强,发生过的事几乎不会遗忘,修为境界提高后,更是能把所有一切牢牢记在心里。

他记得,他是奴隶的孩子,所以一出生也成为奴隶。

奴隶是最下等的人,奴隶的孩子自然也是。南府的任一人都能打骂他,指使他,命令他。

他很缓慢地长大了。

十多岁时,南府附近的山林里出现了妖怪。妖怪最先是要鸡鸭鱼肉,然后要整头猪整头牛,最后要人的供奉。于是那些人将他扔进去,让他去给妖怪做祭品。

若非正好遇到李破浪外出除妖,救下他,几百年前他就已经化作枯骨。

李破浪发现他天赋高,带他回太初门,他因此拜入剑峰门下,每日勤加修炼,一日千里。

刚入门那几日,上一任剑峰峰主,也就是南思安的师尊为他去除奴隶印迹。

疼痛过后,深深的“南”字刺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血肉模糊的伤口。

师尊道:“或许你的过去将成为你一生中最痛苦的经历,修士修真也修心,必须直面,不得逃避,这疤,你便留下吧。”

南思安平淡地说完了他不为人知的过去。

贺锦君看着南思安的眼睛,终于明白为何南思安过去对所有事都毫不在意,明白了他为什么不谙世事,不通人情。

她扶住脸,深深地叹了口气。

“还有一件事。”南思安说。

“什么?”

他把手中紧握的剑,郑重而小心地平放在二人之间的桌前。

这是南思安的剑,名叫三春。

过去贺锦君见过,也碰过,甚至在她还和南思安居住在那个在河边的小村庄里时,她差点用三春切过肉。

本身贺锦君就几百年没做过饭,为了完成任务,假装自己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普通人要吃饭,厨房里要有厨具,她才去买了些,还只能买得起非常普通的刀,钝得切菜都拉丝。她瞧见南思安的剑,就去问他锋利吗?南思安说锋利,她又问我能拿来切肉吗?

过去三春也切过肉,不过是妖兽的或者坏人的。南思安心想,人肉猪肉都是肉,有什么不可以的,便很慷慨地借了出去。

果真是把好剑。

锐利无比,举世罕见,贺锦君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反射出道惨白惨白的光,不知饮过多少鲜血,萧萧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最后她握着三春,忍不住对比了下自己的剑,到底舍不得三春这样的绝世宝剑沦落到切肉的地步,还给卧在床榻无力起身的南思安。

此刻再次近距离见到三春,贺锦君垂眸看它,不解道:“你这是做什么?”

南思安说:“它想你摸一摸它。”

话音落地,眼前人忽抬头凝望他,黑色的瞳仁划过的是什么,是惊异吗?还是其它?

然而外放的情绪只维持了一瞬,下一刻被收回,严严实实遮蔽在细长的眼睫下。

贺锦君长睫微颤,问:“这也是你要的酬劳吗?”

不等南思安回答,她就把手放了上去,很小心,像在触碰易碎的琉璃。然而琉璃不会有冰冷如寒冬般的触感。

三春发出悠长欢欣的低鸣,剑身颤动了起来,很克制,没怎么碰到桌面,只有些许清脆的碰撞声音。

贺锦君轻轻抚摸它,像抚摸一片轻盈的羽毛。

南思安一直注视她。

他一直记得几十年前刚睁眼时,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贺锦君惊喜的笑颜。

那是一个寒冷漫长的冬天。

雪飘落,枝折断,冰凝结,呵气成冰,于是长时间不出门,只在家里,靠南思安储物戒里的辟谷丹度日。

他和她依偎在一起,互相拥抱取暖。尽管南思安已可以驱动灵力,取出储物戒里的火焰符咒。但出于某种连南思安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心理,他没有这样做。

火盆夜里烧得哔啵作响,贺锦君懒洋洋不想动弹,招招手,南思安就抱她去洗澡。

冬天终于要结束了,结了厚厚一层冰的小溪总算能看到底下游动的鱼。它们轻灵一摆尾,钻进另一块浑浊的冰下。

贺锦君在出太阳的时候出了门,地面湿滑,没有踩过的雪融化,泥泞不堪。南思安的步伐迟缓,跟在后面,提醒她要小心。她回眸一笑,反而加快速度,两三步跑跳到冰面上。

危险的咔擦、咔擦,她动起来衣袖的沙沙、沙沙,水流的淙淙、淙淙。是因为云开雪霁,冬阳照地时世界太过安静吗?咔擦声音怎么会如此清晰,从溪中一路开裂,裂到他的身体中,就好像他的心也跟着被贺锦君踩,咔擦,咔擦。

然后春天到来,他身子好转,跟着贺锦君去二人相遇的河边散步交谈。

她脱了鞋挽了裤脚去踩水,爬到浅水中间的石头上。日头正好,水面上波动的粼粼金光簇拥她,她赤着脚,在石头上小心翼翼站直,头发乌黑如瀑,她慢慢转身朝南思安挥手,笑容灿烂。

难道是被阳光晒久了?还是因为那些光都在贺锦君身上,他望着她,竟然觉得晕眩,双手不由自主攀附上心口,耳边回荡自胸膛处传来的咚咚咚的响声,疤痕下面的心脏正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

时至今日,也在如当时那般,剧烈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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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池鱼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