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颂年醒来不见林砚青,等了一整天,黄昏时才见到人,衣服上灰扑扑的,袖口衣领都是血,颧骨还有一点红,姜颂年顿时就心疼了,他偷偷藏了许多年的心肝宝贝弄得浑身狼狈,衣服还是昨天的,脸上也脏兮兮,比他还憔悴。
反观林砚青,见姜颂年坐起来了,他满脸惊喜,唇角翘起,扔下袋子冲他跑了过去。
“你怎么起来了?”林砚青摸摸他的脸,“还痛不痛?”
“我都说了没什么大毛病,已经痊愈了。”姜颂年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骂道,“瞎着急。”
周医生正在屋里写字,闻言麻溜地走出来,气急败坏地说:“我医术没毛病,家里就一个听诊器,倒不如说你这家伙运气好,没伤到要害。”
“什么运气好,我这是实力!”姜颂年笑说。
周医生嗤笑,蹲到地上翻看那些塑料袋。
“周医生,您要不要搬到20栋去?那里还有几间空房子,我们新成立了一个互助会,希望您也能加入。”林砚青诚恳地说。
周医生蹲着身体,脑袋低埋着不抬头,小区里的事情他已经不想掺和了。
“药的事情交给我,物资方面我们尽量整合,安全方面我们也会负责。”林砚青急速说,“医院还在运转,如果缺什么仪器,我可以过去问问,能不能暂时借出来。”
周医生愣了愣,徐徐把头抬起来,“医院还在运作?”
“嗯。”林砚青珍重点头,“大家都在努力。”
周医生眼神闪了闪,又把脑袋垂了下去,翻看着那几个盒子,嗤笑道:“我上回可听说了,你放了狠话,以后不会掺和小区里的事情了。”
“那只是权宜之计,为了把闹事的家伙找出来,当然了,如果以后还有闹事的,我一定还会教训他们。”林砚青蹲到他身旁,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放低了姿态说,“我们小区里医术高超又热心助人的,就只有您了。”
姜颂年啧道:“老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脱可就不像话了,军队走的时候你可保证了,会为小区出一份力!”
周医生猛地抬头:“军队走的时候还说以后小区治安没毛病呢!就是你说的大话!”
姜颂年讪讪摸鼻子。
周夫人从屋里冲出来,叫嚷道:“你就别搁那摆谱了,咱儿子不在家,家里四个老弱病残,还不如搬去跟小林住一屋,至少晚上能睡个安心觉,你躲在家里有什么用?人拿着枪撞门,你还不是得开门让他们进来!”
“行行行,啰里啰嗦,你话这么多,怎么不知道赶紧收拾行李!”
林砚青撩起衣袖,笑眯眯说:“我来帮忙。”
*
安全起见,所有人都搬到了20号楼,整个小区里还剩不到三百户人家,分散在各个楼栋里,只有20号楼几乎都住满了,一楼重新设立了医疗站,但这一次不再免费看病领药,需要支付一定物资作为诊金,但老人和孩子依旧是免费的,这是贺昀川最大尺度的退让。
贺昀川把召集起来的三十多人分成了四个队伍。
陈舷带领一队人马轮班巡逻,以及收集小区内的闲置物资,以备不时之需。
郑思琪和孙阿姨李蓉几个超市前员工负责物资管理,及时登记排查,将匮乏的物资品种上报。
琴琴妈妈、周夫人以及周医生父母这些年迈病弱的人留在医务室附近待命,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林砚青、吴柯两人负责外出收集物资。
夏黎已经储了好几天水,所有水桶都灌满了,累得直不起腰,贺昀川又让他绑绳结,小区里所有的绳子都薅来了,展开能绕地球一圈,夏黎崩溃地想。
贺昀川严格遵守上下班时间,天黑之后让夏黎把绳子放下,脱下他的手套,抓起他汗湿的手,用毛巾一点点擦干净。
“我手都破了!”夏黎气呼呼说。
贺昀川禁不住笑了,抓起他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口,叹气道:“大家都在干活,你如果不干活就会被人指指点点,特殊情况,忍一忍。”
夏黎撇了撇嘴。
“最多这样吧,以后我晚上帮你打绳结,白天你就偷偷懒。”贺昀川说。
“要那么多绳子干什么啊?”夏黎问。
贺昀川叹了口气,郁闷地说:“如果军队一直不来,我们还是得想办法自救,那么多的疯人,杀也杀不完,你哥也没那么多的狠心,至少得想办法把他们捆起来,限制他们的行动。”
夏黎脸色变了,心浮气躁地说:“我们躲起来就好啦!”
“人类始终是群居动物,让你天天躲在家里,迟早会有毛病。再何况,天气这么热,被感染者变成疯人需要25天,实际上大多数感染的人都撑不到那一天,落单的普通人遇上疯人一瞬间就会被咬死,所以就算军队不来,疯人的数量也会陆续下降,死亡人数上升,活人越来越少。”贺昀川说。
夏黎费解道:“那是什么意思?”
“整座城市堆满尸体,最后引发瘟疫,所有人都会死。”贺昀川愁容满面,“这是最坏的可能性。”
夏黎肉眼可见惊慌起来。
贺昀川搂住他的肩膀,“整顿好小区之后,我们要想办法扩大生存圈,把游荡在外面的疯人关起来,尸体及时清理,那样才能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家里其他人还没回来,夏黎抓紧贺昀川的衣袖,踟蹰再三,提议道:“要不然我们走吧,我们几个人开车去北方,那里已经解封了,一定是安全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知道你哥,现在这种情况,就算要离开,他也会安排好大家再走。”贺昀川叹气道。
夏黎骤然发起火来,声嘶力竭地说:“他怎么能这样!他说过把我放在第一位!他怎么能这样!”
贺昀川震惊了几秒,连忙拉住他,用力将他扣在怀里,“黎黎,别这样,别害怕,没事的,我和阿青都会把你放在第一位,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别激动。”
夏黎的脸埋在他胸膛,眼泪蹭在他的衣领上,哽咽声渐停渐涌,“他、他把我扔给叔叔,他走了,你、你也走了,表哥打我,拿剪刀戳我,你们都走了。”
“没走,我们都在这里,黎黎,没事了,已经都过去了。”贺昀川不知该如何安抚他,只能用力地抱紧他,反复允诺他。
“我已经很乖了,我、我很乖了......”夏黎抽噎地说。
两人正说着话,门打开了,林砚青脸上笑容凝滞,转而蹙起眉来:“怎么了?怎么哭了?”
夏黎忙不迭正襟危坐,低垂着脑袋,抹干净眼泪说:“我没哭。”
贺昀川深吸一口气,弯腰喝了口水。
林砚青走上前,蹲在地上歪头看他的脸,笑说:“我们黎黎还是小孩儿呢,这么大还哭鼻子呢。”
他摸了摸夏黎的眼角,笑问:“是不是天天待在家里很闷,明天我带你出去玩儿。”
夏黎睁大湿润的眼睛,望眼欲穿地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哥我现在可是大英雄。”林砚青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包橘子干,塞进夏黎手心,“给你的。”
“喂喂喂,所有物资都要上缴统一分配!”贺昀川责备道。
林砚青冲他得意地笑:“供应商也要吃回扣啊!你能拿我怎么样?”
夏黎咧着嘴笑了笑,偷偷把橘子干塞进沙发缝隙里。
林砚青掐了掐他的脸:“明天带你去吃自助餐。”
夏黎咽了咽口水,用力点头。
姜颂年扶着腰进门:“能不能扶一扶我这个老弱病残?”
“让你在家里好好待着,谁让你非要去接我!”林砚青忍着笑扶他在沙发上坐下。
“说好四点前回来,现在都几点了?”姜颂年腹部淤青,一开口便隐隐作痛。
林砚青见他满头是汗,问道:“你有没有按时吃药?外敷的药擦了吗?”
姜颂年痛苦地皱了皱眉毛,又极快笑了起来,“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什么过两天,每天都好准时吃药,遵医嘱,你不懂吗?去房间里躺着,我帮你擦药。”林砚青埋怨地瞪了他一眼,扶着他进房间。
夏黎抓着橘子干,不由自主站起身,盯着两人搀扶着进房间的背影,嘀咕地说:“我哥对姜颂年这么好哦,白天出门,晚上还要照顾他,这么辛苦。”
贺昀川不怀好意地说:“我晚上也可以照顾你。”
夏黎扭回头,凶巴巴地说:“你走开啦,你晚上睡地板!”
姜颂年进房间后把上衣脱了,宛如弱不禁风的孱弱少年,虚弱地躺上床。
林砚青看得来气,可见他腹部青青紫紫的淤痕,顿时又心软了,打开药罐,挖出一坨药膏,小心翼翼替他擦拭药膏。
擦完药膏之后,林砚青揭开姜颂年小腿上的纱布,那里有一个无法愈合的咬痕,小腿被咬掉了一大块肉,伤可见骨,林砚青擦药的时候胆战心惊,生怕不小心就把伤口撕裂了。
“不疼。”姜颂年笑容温柔,他伸长胳膊握住林砚青的手臂,将人带到怀里,“别擦了,浪费药。”
“你别这么说。”林砚青生怕压到他的伤口,盘腿坐起身,“我这几天开车去了很多地方,找不到裴峥的下落,我想过了,过几天我打算开车去南瑶市,也许那里会有军队驻扎,到时候就会有血清了。”
“你一个人跑这么远我不放心,说不定军队过两天就来了,别浪费力气,别去了。”
“你什么人啊,心怎么这么宽!”
“军队来或者不来,只有两种可能性,概率百分之五十,你出门找裴峥,碰上或者碰不上,概率也是百分之五十,加起来就是百分之百,也就是说,我顺利打上血清的概率是百分之百。”姜颂年眨眼,“没算错吧?”
林砚青怔忪了半分钟,摸着姜颂年的脸,心碎地说:“你十六岁就报名开拓者,是不是因为中考失利,上不了高中啊。”
姜颂年禁不住想笑,嘴角一扯,腹部那一片牵起剧痛,痛得他龇牙咧嘴,他靠在林砚青肩膀上,好几分钟才缓过来,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再养几天,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你这几天就歇一歇,别整天往外跑,明天留在家陪我。”
“明天不行,明天是黎黎的生日,我要带他出门。”
“那我也去。”
“你就别去了。”
“我在屋子里待了五天,都快闷出蛋了。”他拥着林砚青的肩膀,撒娇地蹭他的脖子,坚定地说,“我必须得出去散散心,顺便给小夏庆祝生日,生日人多才热闹。”
“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林砚青唉声叹气,“那你以后每天都要按时吃药,不许耍赖啊。”
姜颂年把他抱到怀里,神采奕奕地说:“遵命!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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