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年是被闻宴亲自开车带回自己家的,在此之前,闻宴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而他也没有问桑年,反倒是轻车熟路开着车畅通无阻地将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库。
等车在专属停车位停稳之后,闻宴打开副驾驶的门,将桑年抱了下来。尽管桑年说着他自己可以走,但不知为何,闻宴总是不放心他一样,生怕他像个瓷娃娃一般一不小心就碎了。
桑年喜欢这种被呵护的感觉,这让他突然有了一股自己其实是被闻宴爱着的错觉。尽管他心底一直有一个小人在朝他大声呐喊,说闻宴只是在可怜他而已。
他不想承认,只将自己的脸埋进闻宴胸膛中,深深嗅着闻宴身上的味道。
等电梯的时候,桑年问闻宴:“那个停车位上为什么写着你的车牌号?”这是高档小区,没有登记过的车牌根本开不进来。而闻宴的车不仅开进来了,还有专属的停车位。
闻宴听到后也没有隐瞒,“半年前,我在这里买了一套房子,就在你楼下。”
半年前,是他给叶姝的花店画设计稿的时候。桑年突然心中一动,他抓紧闻宴的衣袖,张开嘴,却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等他们进了电梯,桑年才再次开口:“我没有遇见过你。”
其实他想问的是为什么要买来这里。可现在的情况,他和闻宴都心照不宣地不提之前闻宴让自己离他远点的事情,他要是贸然提起,恐怕会打破这暗藏在波涛汹涌下的平静。
他舍不得。
闻宴察觉到他语气中的惋惜,开口解释:“买了之后也没想要住这里,后来住过来了,你又搬走了。”
他是在桑年自杀之后搬过来的,搬过来的具体原因他当时不愿去想,现在想来,他好像一直在意着桑年,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他说着,将桑年抱得更紧了些,眼睛看向电梯不断跳动的数字,说:“你的屋子很久没住人了,要不要先来我家?”虽然是在询问桑年的意见,可就算桑年不同意,他也只会带他回自己家走个过场,然后把人带到楼下。
在温泉山庄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逃避不了就只能面对,更何况他和桑年还发生了关系。
食髓知味。
闻宴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竟会耽于此事。
听到闻宴的提议,桑年想都没想就点起了头,早在闻宴说他在自己楼下买了房后他就像去看一看了。他在闻宴怀中勾起唇角,眼睛笑得弯弯的,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闻宴见后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这套公寓是一梯一户的,私密性很强,出了电梯就是入户厅。闻宴换上家居鞋后从鞋柜掏出一双崭新的拖鞋给桑年换上,然后领着他进了门。
屋内亮着温暖的灯光,出房间也传来阵阵香味。闻宴看出桑年的疑惑,便说:“提前请了阿姨来打扫,顺便做了顿饭。”他走进厨房,盛了一碗炖在灶上的汤。
暖白的灯光落在闻宴身上,让他看起来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桑年站在客厅里,看着他在厨房间忙前忙后,鼻尖忽地涌起一股酸涩,眼眶逐渐湿润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对他了,离开邱杨之后,他早已忘了家的感觉。可今天,却在这个第一次踏入的地方,心中突然升起了久违的幸福。
桑年捂着胸膛中激烈跳动的心脏,一步一步向闻宴走去,走到他身后,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他。
闻宴从来都是个温柔的人,他从前是多么向往能被他这样对待。可他知道,闻宴会这样,是迫不得已,是自己逼他的。
是他对不起闻宴。
桑宁不是他害死的,但是多多少少也有他的原因在。而他现在把闻宴绑在身边,也只是为了利用他。
尽管他是真心喜欢闻宴的。
“对不起,闻宴哥。”桑年在心中默念道。
吃过饭,闻宴接了好几个电话,应该是非常忙碌。桑年也不想太麻烦他,便说:“闻宴哥,你去忙吧,我可以一个人待着。”
闻宴挂了电话,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说:“我要去处理几件要紧事,你在家待着等我回来,晚上会有阿姨来做饭,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桑年摇头。
“好吧,可能你现在吃饱了一时想不到。晚点你要是想起来,可以打电话或者发信息告诉我。”他说着,深深看了一眼桑年,在心中默默补充道:你太瘦了,他抱得硌手。
桑年点头,笑着对闻宴说“好”。可他虽然是笑着的,眼底却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就像一潭死水般。嘴上劝着闻宴去忙,可真到了他要离开时,桑年却很难过。
他有的时候觉得这好像是一场梦,因为只有在梦里闻宴才会对他如此温柔。他怕闻宴一走,梦也就醒了。
注意到桑年的异常,闻宴突然挂断了电话,他走到桑年面前,蹲下。
“怎么了?”他问。
话一出,桑年突然哽咽住了,他吸了吸鼻子,本想摇头说自己没事,可一张嘴抽噎声便溜了出来。
他猛地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大概是看出桑年的患得患失,闻宴伸手将桑年抱住,摸着他的头说:“别担心,我只是去处理陶又敏给我下药的事情。还有,我说过会对你负责的。”
上次说的时候,被桑年以“一夜情”的理由推拒了,他虽然气,可也知道这句话实际并非桑年的真心。
桑年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坚强,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
再次听到闻宴说负责,桑年是既开心又难过。只是他现在说不出话来,好像那一夜之后,他身上的泪腺开关就被闻宴完全发掘出来了。
也许是对自己以前漠视桑年的惩罚,让他现在面对这样的桑年顿觉手足无措。纵观以前自己的态度,桑年现在不相信他也是能理解的。
桑年需要时间,他也需要时间。
有些事情,他还没有理清楚。只是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了心中的答案,这是不会改变的。
于是他轻轻擦去桑年的眼泪,说:“你要和我一起去公司吗?”
桑年瞬间瞪大了眼睛,还噙着眼泪的眼睛水汪汪的,看得闻宴心痒难耐。他欺身而上,动作十分轻柔地亲了下桑年的眼睛。
“不愿意吗?”
桑年飞快地摇头,然后说:“会不会打扰到你?”他想去,可又怕打扰闻宴。毕竟闻宴处理的事情还挺棘手,而且他之前和桑宁快要订婚了,闻宴公司的人应该都认识桑宁,如果自己突然被闻宴带到公司……
桑年看了眼闻宴,嚅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闻宴现在对他特别好,但很不真实。桑年知道他态度的转变是在那一夜,可闻宴这种人,真的会因为一夜情而负责?
他不是认为闻宴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只是他怕闻宴会这样是因为他和桑宁是双生子。
在外人眼中,他和桑宁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可若真是这样,闻宴把他当作桑宁的替身……想到这里,桑年心猛地一抽,他几乎悲切地问:“闻宴哥,你觉得我和桑宁长得像吗?”他伸出手摸上自己的脸,指尖从额头移向眼睛,然后是鼻子,再到嘴巴,下巴。
“我的眼睛,鼻子,嘴巴,这些,哪一个和桑宁最像呢?”
桑年的声音轻得听不真切,像是风一吹就要散了。声音还带着微颤,问得极其小心翼翼。
闻宴突然说不出话来了,他怔怔地看向桑年,这个瘦得连一阵风都能吹倒的人——他在哭,肩膀在颤抖,可他眼神却坚定地看向自己,眼中充满着悲伤。
他和桑宁像吗?
像,非常像。
若要是旁人问起,他肯定想都不想就点头。
可现在问这个问题的人是桑年,是他长久以来都想逃避的人。闻宴知道桑年突然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心中不免跟着难受起来。
而对于闻宴的沉默,桑年突然一笑。他摸着自己的脸,不可思议地说:“原来真的是因为这张脸啊。”
也对,他又不是什么万人迷,能让闻宴和他上过两次床就彻底迷上他。可是为什么,尽管早就知道这个答案,桑年还是会伤心。
他又笑了声,只不过笑容十分难看,一滴眼泪从他眼眶中滴落,顺着皮肤纹理滑到他瘦削的尖下巴上。
闻宴伸手抹去了那滴泪,然后在桑年来不及反应时将他拥入怀中,头抵着头,鼻尖对着鼻尖。
他双眼直视桑年的眼睛,然后慢慢,一字一句地说:“你和桑宁长得很像。”
桑年握紧了放在一边的手。
“但是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能第一眼认出你。”
在私立医院的湖边,在人来人往的走廊,在风雪交加的雪夜,在昏暗喧闹的酒吧……不管何时何地,他都能第一眼认出桑年。
而且,他不想承认,每当桑年和桑宁同时出现时,他的目光总会追随着桑年。
那时候他十分唾弃自己。
“桑年,你是你,桑宁是桑宁。我承认之前对你有很多误解,但是你应该不知道,从你出现那天起,我的心中就有了你的位置。”
他逃避过,躲藏过,怨恨过,可现在,他不想再违背本心了。
闻宴又亲了亲桑年的眼睛。
“你可以相信我,桑年,以后我会好好爱你。”
胸膛中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剧烈,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桑年几乎是在闻宴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同时流下了眼泪。
他看着闻宴,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眼睛也有神起来。
他张口,学着闻宴说话的语速,慢慢说:“我相信你。”
他相信闻宴,没有理由,他就是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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