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怀再次见到向忆是在秦王府，他已经被解除禁足，孝平帝也因为向慎这个蠢货气得头疾发作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无奈将监国重任交给了向怀。
向慎现在被关在王府里，想来孝平帝也不敢在这个群情激愤的时候将他放出来。
这场两个多月的闹剧到最后最大的赢家竟然是自己，向怀神情复杂地看向已经瘦了一大圈的向忆。
他从没想过向忆能做到这一步，良久后只能心疼地唤她一声，“阿忆……”
向忆冲他一笑，“我无事，阿兄你不必心怀芥蒂，这是我的选择，也是阿耶想看到的结果。”
向怀苦笑了一下，还是开口，“多谢你。”
“阿兄不必同我说这些话，我既是你的臣子为君分忧理所应当，亦是心甘情愿。”向忆看着天际，头一次觉得自己应该去更远一点点地方。
“好，那现下你有什么打算？如今我来监国，想来不会再出什么大问题了，要留在京中吗？”向怀不敢强求她留下来，于是旁敲侧击。
谁知向忆直白地摇摇头说：“我要出去远游一番，正好朔州那边的仗也该打完了，等我到了燕云正好同周景宸做完我们的交易。”
向怀也跟着点头，“这样也好，说不定瑶光能带你散散心。若是遇到什么事，便传信回来，阿兄替你兜着。”
他放任向忆的想法，因为他觉得向忆虽然看起很平静，但内心说不定有多痛苦。
向忆站起来，走到栏杆边望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从小生长在京都，自以为很了解这座城池，如今突然觉得无比陌生。我想出去走走，至少现下不想再待在这个……伤心之地。”
向怀看着俨然有序的街坊，天边残阳如血，往来的人们也匆匆往家里赶。这长安好像一直都是如此，从未变过。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周景宸带着鞅泰特勒毅然决然往草原深处去的时候还身着单衣，每日赶路下来将衣服一拧，能拧出许多汗水来。
而如今朔风一个劲儿往人衣服里灌，要不是每天仍然要坚持赶路，她早就开始觉得冷了。
不能再耗下去了。
周景宸骑在马上，冷眼睨着正在给自己指路的鞅泰特勒。放在腰上的手会不时地摩挲剑柄，这是她克制到极点的杀意。
这几个月按着鞅泰特勒所指的路，他们确实一路上伏杀了许多一小队一小队的突厥兵马。按照鞅泰特勒所说，突厥人天性散漫、放浪，很喜欢带着几个人去跑马或者掠劫商队。
但是，他们也漫无目的地跑了好几个月，除了鞅泰特勒再也没遇到过一顶金帐篷。周景宸好几次快要按捺不住自己的杀意和猜疑，想要将鞅泰特勒一刀砍了掉头回去。
但是虚荣心又不允许她无功而返，所以她一次次地忍耐下来，心想万一下一次就可以遇到那几个突厥的王子了呢？
现下他是真的等不起了，再过不了多久燕云就要冷下来了，到时候草原上所有草木都会凋零枯萎，他们没了掩体，也没有御寒的东西，不就是等着突厥人来宰的活靶子吗？
在队伍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周景宸将人抓到隐蔽处，黑着脸质问：“这么久过去了，还是什么都没找到，你指的路未免太长了吧？”
鞅泰特勒被反绑着双手，现下又被周景宸掐着脖子问话，怎么看怎么狼狈。
他却突兀地在笑，周景宸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赶路赶疯了，就听见他慢悠悠地开口说着生疏的晋国话。
“世子殿下耐心一点，很快……很快就到了……咳咳。”
周景宸冷哼一声，甩开掐着他脖子的手，一边擦一边说：“我的耐心要耗尽了，三天之后再是这样，小心你的脑袋。”
鞅泰特勒到底是没食言，第二天傍晚当他们路过一片湖的时候，发现了行军的印迹和新鲜的马粪。
周景宸立即警觉起来，湖泊地势较低，他们干脆就在湖泊旁埋伏下来，一直趴到夜幕降临，果然就看见远处有火光升起。
周景宸怕还是空欢喜一场，派人去前方查探，其余人原地待命。
就这么熬了一个晚上，待到破晓之时那几个士兵才赶回来，个个脸上带着掩盖不住欣喜。
或许是连着奔波几个月终于有了结果，几个人将周景宸围住，七嘴八舌地描绘着自己看查探了一个晚上的东西。
周景宸被吵得心烦，一人头上给了一巴掌，等安静下来后指着其中一个说：“来你给我说，说清楚点。”
“将军，找到了。看样子约摸有两万人左右，里面还有个金帐篷，属下仔细观察了是突厥的左贤王。看这样子，他们应该是要去朔州，和另一队人马汇合。”
周景宸长舒一口气，这样大胆的决定若是得不到好报，那她就可以等着回去给自己挖好坑，一抹脖子躺里面得了。
“按兵不动，今晚我亲自去看看，以免有误。”
谨慎如周景宸，就算是这样她也仍是决定亲自再去一趟。
“今天晚上，凤凰儿你替我守好队伍，到我回来之前，你有一切决策权。”
周景宸扭头看向一直跟着自己任劳任怨的周戾鸢，这小子现在被晒黑了，少了一点之前文绉绉的感觉，倒是染上了几分军中的杀气。
周戾鸢立即挺胸站好，“末将领命！”
等一切安排妥当，周景宸静待夜晚的来临。
还没靠近，远远的周景宸便听到嘈杂的人声，趴在齐腰高的草丛里慢慢向前挪动。
等到足够的观察距离，再慢慢起身，刚把头探出去，果然就看见远处有来回巡逻的士兵，以及帐篷围住的中心那顶金帐篷。
周景宸大喜过望，“还好找到了。不过……要是能偷偷进去看一眼他们的马匹和粮食就好了。”
旁边的士兵小声开口，“左贤王是那个突厥王最看重的孩子，这些应该算是突厥的精锐了。”
“接下来几天摸清楚他们的作息，既然是精锐那堵在朔州城门口的那群宣武侯应该能应付。”周景宸低声安排起接下来的计划。
“我们满打满算也才一千多人，硬打肯定是打不过，就只能看能不能多拖一点时间，等宣武侯处理好朔州那边的人马来援助我们。”
周景宸又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突厥人的营帐，眼里带着促狭，“咱们就当苍蝇，烦死他们。”
接下来几日，周景宸专挑这些突厥人防备最弱的时候，带上百来号人去突袭。
能抢东西就抢，能杀几个就杀几个，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开始反击时，周景宸又一溜烟地跑了。
这么来来回回好几次，将整个营地的突厥人弄得神经紧绷，每日都警惕着周景宸会不会来。
偏偏这个时候周景宸又不来了，将他们晾在一边，等他们放松下来时又继续突袭。
一连好几日，周景宸连哄带骗地将这群突厥人近乎弄得崩溃，这些人也反应过来了，仗着人多开始大肆搜寻周景宸的队伍。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周景宸的人手里还有一个他们失踪已久的小皇子，鞅泰特勒带着周景宸穿梭在草原和他们玩起了捉迷藏。
这样下来，就算是铁打的军队也要累死，这支队伍也成功被周景宸拖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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