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滴水滴进了油锅里,宋司宁的脑浆瞬间炸开了。李家村的人跟南山宗有关?!屋内空气冷得跟冰渣子似的,瘆人可怕。良久徐策骋的话音才将这凝固的空间撕开一条缝儿,只见徐策骋面部肌肉空前僵硬苍白,仿佛浑身血液被抽干了,愤怒道:“蠢货!怎么办事儿的!怎么会被发现!这么点事情都处理不好!”
非玉喉头紧了紧,道:“徒儿也很困惑,当时在陈府,明明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他们究竟是怎么找到李家村的?不过师尊放心,徒儿当时化身小孩陪他们演了一出戏,已将假的斩妖印给了他们,他们不会再查下去了。”
“嗐!非玉啊!”徐策骋无奈地重重指了指他,语重心长道:“人用完了,一把火烧了就行,他们就算查也查不到任何线索,你偏偏要把人做成稻草人晾在坟场上吹风,你这癖好几年前为师就警告过你了,怎么就不知道改呢!而且还是晾在南山脚下的村子里,你是生怕别人怀疑不到南山宗头上吗?你是猪脑子吗!蠢啊!”
徐策骋无可奈何,气得脸都绿了。只见他扶额,视线不经意间从虚掩着的门缝上一扫而过,从宋司宁的角度看,隔着空气,他几乎对上了徐策骋的目光,整只鬼心虚条件反射一激灵。
“好在,他们并没有怀疑到我们头上。”徐策骋往椅背上靠了靠,僵硬紧绷的脊柱终于松活了点,昏黄的烛光映在徐策骋浑浊苍老的眼珠里,他像是陷入了回忆般,自言自语了起来:“你说啊,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徒弟呢?怎么教都教不会!”
非玉退到一边,静静听着,这些话他已经听成百上千遍了。
“你看看人家晏爻,为人沉稳可靠,机智勇敢……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人家呢?”徐策骋用力揉了揉眉心,模样颇为疲惫无奈。
非玉站在桌前。墙上的侧影在光线的勾勒下显得清瘦单薄修长,偶尔随着烛火轻轻晃动。自从五岁拜入徐策骋门下,徐策骋就没有用正眼瞧过他,出门从来不说自己是他的徒弟。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于是想尽办法努力证明自己,期望能得到师尊的青睐与赏识,可到最后,他发现,不管他怎么努力,一切都是徒劳。徐策骋就是瞧不上他。
怀疑、埋怨、憎恨、不公皆曾在他心中如瘟疫般滋长,如地狱般要将他彻底吞噬。他恨徐策骋,徐策骋踩碎了他对这个世界唯一一点期冀,让他变得跟乞丐一样,一无所有。可恨的同时,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也只有徐策骋——他师尊了。
他的心态扭曲极了。
直到一天——
漫天灿若枫叶的霞光铺天盖地映入少年清澈的眼底,晚风裹挟着热气掠过荒原,飞向一望无际的天际线。少年提剑认真练功,汗水浸湿了后背和袖口,一招一式都堪称教科书级别。
“喂,小鬼。”背后有人叫住了他。
少年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眸望去,一个青年男子笑盈盈,裹着青草味的晚风走向了他。此男子剑眉星目,身材高挑健硕,笑起来礼貌又亲切。
他认不得他。
少年道:“叫我干什么?”
青年男子忙摆摆手,表示没什么大事,笑呵呵道:“放弃吧,你天资不够,纵使再怎么练习,也达不到你想要的效果。勤能补拙这话都是骗傻子的,知道吧?”
少年知道来人不安好心了,向他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浪费时间,自顾自地又练起剑来,道:“‘勤’能不能‘补拙’,总得试过才知道,有些东西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那青年男子听完他的话,就跟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小鬼,你好天真呐!有些人就算天资过人也不能得偿所愿,凭什么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稍稍努努力就能如愿以偿?”
“……”少年不想被这种人的悲观思想荼毒,选择了彻底闭嘴。
那青年男子却不依不饶,非要说服他一样道:“你猜猜你师尊为什么瞧不上你?”
少年立马像条被拿捏了七寸的蛇,整个人当头一愣。
“你师尊瞧不上你,你觉得是你不够努力吗?”
“……”
“或者说,你努力了,你师尊就能瞧得上你了吗?”
青年男子意味深长的笑容就跟焊死在脸上似的,一字一句刀子般直往少年心上捅。
怒火犹如爆发的岩浆一样从少年的脚趾头一路向上,沿着脊柱骨一寸一寸往上涌,直抵天灵盖。少年挥起长剑,凌空朝着青年刺去,疯了似的怒吼咆哮道:“闭嘴!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青年男子没有躲,而是一把握住了剑尖,黑色的血液沿着皮肉涓涓流出,少年瞳孔骤然缩紧,杵在了原地,耳旁风声呜呜作响。少顷只见青年男子诡异地,笑出了一排森寒的白牙,凑近他轻声道:“来,我告诉你个秘密,一个你周围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少年眼睛蓦地睁大——
“你师尊年轻时候收过一个徒弟,那个徒弟的天资简直算得上百年难得一遇。你师尊可骄傲了,不论走到哪里都要带上他那个宝贝徒弟,逢人便夸自己的宝贝徒弟有多好。可惜,那个宝贝徒弟最后失踪了,至于为什么失踪,怎么失踪了,这个问题你需要去问你师尊才能知道……”
那日过后,非玉总算知道为什么徐策骋瞧不上他了。
信息量太大,宋司宁深吸一口气,决定回去把徐策骋这老狐狸干的破事儿告诉晏爻。刚一转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凭空冒出来一个丫鬟,俩人都没看路,当头就撞了上去。
“哎哟——!”
丫鬟揉着脑门退后抬眸,见竟然是个男人,刚刚仿佛被碰到的某个敏感部位仍能清晰感知到,顿时面红耳赤花容失色,双手交叉捂着胸部颤声惊叫起来:“流氓啊!流氓啊!来人抓流氓!来人啊!啊啊啊啊!抓流氓啊!”
“操。”宋司宁心里咯噔一下,大步上前准备捂住对方的嘴,却见对方是个美女,态度立马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小声道:“嘘嘘嘘!美女姐姐!我不是流氓,我那刚刚是不小……”
与此同时,“哐啷”一声,房门被从里面猛地踹开。徐策骋和非玉冷着脸,裹着杀气走了出来。宋司宁知道不妙,噌一下跳上房檐,准备逃之夭夭——
突然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落在了他面前,徐策骋负手立在房顶上,逆着月光,阴森森的眉宇仿佛淬着三九寒天的霜雪。
“宋公子,是徐某招待不周吗?”
“没没没……哈哈”宋司宁强颜欢笑,目光森寒警惕,“徐掌门热情好客,怎么会招待不周?”
“哦?”徐策骋冷笑,笑出了一抹血腥,“如若徐某将宋公子招待周全了,宋公子怎么还有兴致来听墙角?这……恐怕不合规矩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徐某怠慢了玄霜宗的贵客呢。”
“哪里哪里。”宋司宁跟着徐策骋鬼扯,“徐掌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听墙角’?我刚刚只是认不得路,走岔道了,至于徐掌门究竟在屋里说了什么不能被外人听到的话,我可是一个字也没听见。”他说的时候,故意加重了“不能被外人听到”这几个字的语气。
“还跟他废什么话!师尊!”
“呛啷”一声,利剑出鞘,非玉带着戾气腾空而来,剑光反射出他充满杀气的眉眼。
轰!!!
剑气炸开,耳旁巨响,无数震碎的瓦片从高处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屋顶被砸出了好些大坑,脆弱的房梁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宋司宁顺势弯腰后仰,躲过一击,从腰间摸出金尊对月扇,疾风利刃金光一现横劈过去,巨浪般的劲风唰地将非玉猝不及防掀翻出好几米,轰然砸向地面。
只听砰——!!!无数尘埃腾空而起,地上的砖石坍塌粉碎,唯余一片狼藉,凄凄惨惨戚戚。
“不自量力!”
宋司宁冷哼一声。
徐策骋眉峰一拧,月光把他脸映得浑不似人:“你不是普通人,还真是小瞧了你。”
宋司宁摇摇晃晃站在废墟一样的房梁上,冲着徐策骋嘿嘿一笑:“徐掌门,瞧您这话说的,我自始至终也没说过自己是普通人呐。”
“伶牙俐齿。”
宋司宁眼睁睁看着徐策骋从胸口掏出了一枚银针,徐策骋要干嘛?宋司宁愣了两秒,结果好奇心害死猫,只见徐策骋手里的针倏地变大变大再变大,不过片刻工夫,这根针已经长达百米!
这正是天下五大宝物之一——神骨仗!传闻由九天神域五位神官的大腿骨制成,威力不容小觑。
徐策骋用法术控制着神骨仗,末了,还不忘对着宋司宁放狠话,道:“我不管你是谁,你背后又有什么靠山,跟哪门哪派有关系,你只到坏了我的大计,我徐策骋必定让你生不如死!”
卧槽……好嚣张的老头儿!有个性!
宋司宁手中扇子凌厉一挥,咬牙道:“放马过来!”
作者把大腿坐麻了,哎哟,抽筋了抽筋了(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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