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什么声音?”
“啊。”小野应声转身,看到梵颢后,脸上露出惊惧神色。紧张的暗流在静默中悄然涌动。梵颢不由分说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井边,铁钳般有力的手一把拉开他,低头往天井里一看,呼吸顿时凝固住了,井里面是一具尸体,根据衣着外貌判断,此人是张飞。
梵颢瞬间感到眼前一片眩晕,脸上血色唰地褪去,耳边嗡嗡作响。这画面在过去的三年里,已经在他梦里上演过无数次,而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他颤抖着转过身,目光紧盯着小野,嘴角因为紧绷而不断抽搐痉挛,道:“告诉我,这是不是你做的?”
小野低着头不吭声。不吭声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强烈的愤怒从梵颢心头蹿起,发狠一记重拳打得小野偏脸后退。梵颢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沉着脸,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强迫他看向自己,沙哑斥道:“你杀人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杀人了!你为什么要杀人!我教你的那些道理你难道都忘了吗!回答我!”
小野没有躲,再次抬头时那漂亮的桃花眼里竟出现了一双血腥红瞳,涓涓魔气从小野身上散发出来,他的神情变得荫翳诡谲;只见他轻轻勾了勾锋利嘴角,反手一用力,抓住梵颢的双手,将梵颢的脸狠砸在了树干上,哗哗白花树叶当头落下,梵颢眼前阵阵发黑,没想到小野的力气竟已大到了这种程度,紧跟着耳边响起小野的狞笑:“哥哥,这锦云殿里的男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不舒服很久了,这里是属于我们的,他们不该继续留在这里,我想,死亡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梵颢后背脊椎凉完了,他这时才发现,魔头终究是魔头,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将魔气压住,他还是太天真了。
梵颢猛然发力,劈手反制住小野,将小野重重掀翻在地。小野双目赤红瞳孔霎时扩张,狠力咬牙蹬腿挣扎,被梵颢单膝死死顶住胸口,梵颢揪住他头发念出咒诀,顷刻间花园里无数藤条疯长掠来,唰唰缠绕绑住了小野手脚。
“放开我!放开我!”小野被绑在地上用力挣扎,胸脯剧烈起伏,粗壮的喘息声像是被压了几百斤沙子发出来的。他那血腥的红瞳亮极了,面目狰狞发狠,看起来无比癫狂扭曲,紧接着一股鲜血“扑哧”从他鼻孔嘴里同时喷涌出来,梵颢内脏瞬间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勾了一下,猛然回过神来,他竟在咬自己的舌头。
梵颢赶紧俯身蹲下,徒手掰开他嘴巴,锋利的牙齿刺破他皮肉,鲜血顺着手腕滴答滴答流下,浸湿了大片领口,小野癫狂发狠地咬着他的手,神情极为血腥。酒席散场的汉子们说说笑笑回来,见到这场面,魂都吓飞了,立马手忙脚乱上来帮忙,光速将一团布料塞进了小野嘴里,成功解救下梵颢已经血肉模糊的右手。
小野咬着布料手脚痉挛不止,直到力气耗尽才闭眼沉沉睡去,与此同时周遭的魔气也随之消散了。汉子们把小野安顿好,梵颢不放心,用铁链拴了小野双手,防止他醒来再次疯魔。梵颢叮嘱汉子们,道:“刚刚发生的事,不得对锦云殿以外的人提起,另外,日后大家一定要小心,看住小野的同时,尽量不要单独与他相处。”
小野醒来后,又恢复了往常的乖巧模样,看起来简直跟疯魔时候判若两人,梵颢为了看住他,每天晚上还是跟他睡一屋;与以往不同的是,现在只要梵颢有时间,几乎是半分不肯松懈地泡在藏书阁里,他试图在这些藏书中找到法子——如何才能彻底消去一个人身上的魔气。
他在藏书阁的时候还不忘看住小野,小野手上拴着铁链,稍一动作就会哗啦作响。他坐在梵颢旁边,两手撑着腮帮子百无聊赖,眼珠子顺时针转一圈,逆时针转一圈,打了个哈欠,往梵颢身上一靠,睡着了。
梵颢看书看得投入。小野的脑袋顺着梵颢的胳膊,渐渐滑到了梵颢腿上,脸颊蹭了蹭,似乎觉得这个姿势很舒服,便不动了。
梵颢知道小野的本性其实并不坏,之所以做出那些血腥残忍的事,全是因为他身上沾染了魔气。倘若这世间有法子可以除掉小野身上的魔气,那么他便可以带着小野一起修行,让小野过上正常生活。可是,梵颢把藏书阁里的书翻烂了,也没有找出如何除掉一个人身上的魔气的法子,直到他看到书页上写着的醒目的“杀”字。
杀了小野,一切就可以结束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梵颢才把书合上,吐出长长一口气,隐隐觉察到腿上发麻,低头一看,原来小野枕着他大腿睡着了;只见小野两只小爪子自然地靠拢,手肘和膝盖习惯性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屈起,手里还不忘揪着他的袍子;他脑袋微微低着,只留给他半张侧脸,深刻的眉骨上铺了层深深浅浅的光,模样同只蜷起来的小狐狸般温顺可人。
如果他身上没有魔气该多好……那样他就可以像正常孩子一样成长、读书、修行,有一个完整且美好的童年。想到这里,鬼使神差地,梵颢抬手摸了摸小野毛茸茸的脑袋,紧接着小野睫毛动了动,醒了。
“哥哥……”
与此同时,在小野茫然困惑的目光中,梵颢替他解开了手上的铁链,正色道:“以后不得离开锦云殿,不得离开我的视线,哪怕一刻,不,半刻也不行,知道了吗?”
梵颢和小野虽然睡一屋,却没有睡在同一张床上。梵颢睡床上,小野打地铺睡地上。某天夜里,熟睡中的梵颢感觉到床榻往下沉了沉,小野的气息逐渐向他靠近,他猛地睁开眼睛,俩人近在咫尺,小野的眸子在黑暗中发着红光,见他醒了更是血腥狞笑,梵颢立马感觉到什么,低头看去,小野手里还拿了刀。
梵颢一个猛子从床上弹起,劈手夺刀,小野往后一仰,飞起一脚就朝着梵颢当胸踹过来,梵颢趁机抓住他脚腕,铁钳般的手反拧,一下子将小野砸在了地上,骨头脆响,房间里的摆件字画哗啦啦碎了一地,小野腰上一用力刚要挺身扑上来,梵颢已经飞身而来,骑在他身上,掐住了他脖子,压着嗓子嘶吼道:“你要干嘛!啊?!大半夜不睡觉要干嘛!发什么疯!”
五年来,小野这种疯魔行为是越发平常了,刚开始是一年几次,逐渐变成了半年几次,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月几次了。每天晚上梵颢都在跟他斗智斗勇,生怕哪天早上醒来自己已经身首异处。
一晃眼小野就要十八岁了。随着小野逐渐长高,力气逐渐增大,魔性越来越强,因此梵颢心里愈发感到慌张;他到现在还不能控制住小野的魔性,照这样下去,事情的走向将会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等真到了无力回天的时候,可怎么办?!
可怕的念头从梵颢脑海中升起,难道真的要杀了小野吗?
这天夜里,梵颢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气,黑暗中,看不出神色,沉声道:“小野,这五年你都没有踏出过锦云殿,有没有恨过我?”
“哥哥。”小野睡在地铺上,翻身面向他,半晌,眸光暗沉,道:“我不恨你,我想,你肯定有你的难处。”
“哦?这么会替我着想?”梵颢笑着说,心却在滴血,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颤抖的声音,道:“你看,这么些年了,我从来没有给你过过一次生日,下个月就是你生日了,我们提前过了吧。”
小野对生日其实没什么看法,他觉得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那便是最快乐的事了,所以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了。
梵颢说在九天神域过生日太冷清,此时人间刚好是上元节。而小野没去过人间,于是他决定此次带小野去人间过生日,等生日过完,他就杀了小野。
人间。
灯海璀璨通明,游人旅客络绎不绝。姑娘们穿着罗裙挤在小河边嘻嘻哈哈放花灯,小摊小贩戴着牛鬼神蛇面具高声吆喝揽客,杂耍卖艺的民间高手被游人围堵得水泄不通,闹哄哄的捧场声与喧杂吵闹的背影音融为一体,头顶万千孔明灯随着夜风满载着祝愿与期盼飞向天穹——
二人一同进了一家酒楼,梵颢把菜单往桌子上一扣,唤道:“小二。”
小二闻声屁颠屁颠赶来了,局促地站在桌边,赔笑道:“二位客官想点什么菜,本店招牌……”
“不用了。”梵颢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袖子一拂,桌上凭空出现了一盘银子,bulingbuling差点闪瞎小二本来就不大的芝麻小眼,梵颢道:“菜单上的菜,全上。”
“全上?!”小二当场傻眼了,心说,就你们俩人能吃完吗,有钱也不能这么使啊,这不纯浪费吗,真是活久了什么人都有。
小野也傻眼了,喉咙里直响:“能吃完吗?!”
梵颢眉峰一挑:“你们不做这个生意?”
“做做做!生意自然是做的!”小二抱着菜单,热情似火道:“二位客官稍等。”说完边溜走边感叹土豪客人就是豪,果然有钱就是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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