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月明花香，车灯流影。
菜实在是太多了，小二愣是拉了整整十张桌子拼在一起，才勉强将所有的菜放完。梵颢坐在小野对面，酒楼喧哗的背景音不绝于耳，空气中飘荡着酒肉香味，来来往往的客人忍不住向这俩土豪投来好奇的目光：“俩人吃这么多啊？”“这是哪家的富贵公子哥儿出来逛啊？”“哎，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这俩公子哥上元节出来逛，别是龙阳之好吧，啧啧啧。”“龙阳之好怎么了，人家你情我愿，咱们就别嚼舌根了，散了都散了吧。”
梵颢替小野夹了块红烧肉，见小野呆坐着，没有动筷子的意思，不明就里笑着问道：“怎么了？这么多菜还不合胃口啊？”
小野低头看着桌上的“满汉全席”，吸了下鼻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道：“哥哥，我觉得我不好，我太不好了。”他说话的时候，喉间仿佛被什么酸涩硬块堵住了，每个音节都像是强行挤压出来的。
“嗯？到底怎么了？”梵颢在袅袅热气中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我小时候总是闯祸，让你操了不少心，这五年来我每天都在反思自己，我还以为你……你其实不喜欢我。”小野黛黑色的眸子水润润的，沙哑道：“我甚至昨晚还梦见你在后花园认真反复磨剑，说等我过完生日就杀掉我。”
“……！”梵颢拿筷子的手倏地一抖。
“哥哥，你说你对我这般好，我还总是梦见这些不好的，我真是太不好了。”小野闷了口酒，脸上的阴云被灿阳取代，“我决定了，我以后再也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我日后一定好好听哥哥的话，哥哥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出不了锦云殿对我而言也没什么，更何况哥哥人在锦云殿，我为什么要出去，锦云殿便是我一生最想待的地方。”
“……”梵颢只觉得灵魂灼烧了起来，心中五味杂陈，连下一句该接什么都不知道了，只道：“说什么傻话呢，吃菜吃菜……”
上元节这天，卖花灯的小商小贩从街头挤到街尾，来往的大人小孩手里要么捧着花灯，要么提着花灯。小野目光被这些花灯吸引，不自觉走慢了。少顷他在一个满头白发的阿婆摊位前停下脚步，左思右想，掏出银子给梵颢买了盏花灯。
别人有的花灯，梵颢也必须有，他这样觉得。
街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买盏花灯的工夫，梵颢已经没影儿了。他赶忙四处寻找，一边“借过借过”，一边避开街上嬉笑追逐打闹的小孩，甚至还不忘小心护住怀里的花灯。渐渐地，他心中开始不安起来：哥哥去哪里了？是不是不要他了？是不是他不听话，哥哥要把他扔在人间？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哥哥说不能离开他视线来着，他的心脏开始怦怦猛烈跳动起来，顷刻间他呼吸变得无比急促，恐惧感自五脏六腑像潮汐般漫上来。他像是跌入了深海里，脑子被深水挤压着，街上所有的嬉笑吵闹声全部离他而去，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除了自己粗重的喘息，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瑰丽的月色同绚烂的人间灯火倒映在他眼底，他瞳孔深处因为焦躁逐渐反射出猩红的光，神情蓦地扭曲起来，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给附体了，原本俊秀的脸上沾染了一层血腥味儿；等穿过山海人潮终于见到梵颢那熟悉身影的时候，浑身上下的紧绷感一泻千里，小野瞳孔里的血光倏地散了。
彼时梵颢手里正拿着盏花灯站在灯火阑珊处等着他，见他走近了，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他怀里的花灯上，颇为遗憾道：“我说怎么找不着人了，原来是自己去买花灯了，看来，我买的花灯有点多余了。”
哥哥没有责怪他，他松了口气。他和梵颢彼此间交换了花灯，一同来到小河边，彼时小河边挤满了特意来放花灯的俊男美女。梵颢用法术点燃灯芯，双手将花灯轻轻放入水中，放眼望去，深蓝色的天穹浩渺无际，河面上千万花灯绚烂如银河涌流，香风中他们的花灯逐渐飘远，他赶紧提醒小野道：“快许个愿。”
“哦……”小野应声照做，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模样虔诚，复又睁开，道：“许完了。”
他们并肩站在河边，银河灯海倒映在他们眼底。夜幕低垂，上元节已经来到尾声，这天算是结束了。梵颢的神情逐渐变得阴郁起来，他眉峰微微蹙着，沉默半晌，道：“许了什么愿望？”
小野扭头看着他，似乎并没有看出他神色跟以往有什么不同，十分随意地伸了个大懒腰，扬声道：“还能有什么愿望，当然是希望岁岁年年如此！朝朝暮暮如此！”说完，还不忘冲着梵颢“嘿嘿”笑了下，他这不经意的笑简直跟那日梵颢刚遇见他时一模一样，一样的纯净无邪。梵颢不由得心上一紧，灵魂深处有个念头霎时猛烈地燃烧起来成燎原之势。
他不能杀了小野，他不忍心杀小野，小野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魔气，他一定可以除掉小野身上的魔气，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回到九天神域，一路上小野都在跟他分享人间见到的趣事，看得出他今天确实很开心，梵颢很庆幸自己做了对的选择；彼时小野趴在池子边上，兴奋地指着水上漂浮的佛莲，道：“哥哥！你过来看！这莲花像不像我们在人间放的花灯？人间的花灯会不会飘到天上来？”
“人间的花灯会永远留在人间，不会飘到天上来。”梵颢的心情被小野的激动劲感染了，他走过去，将那一水池的佛莲尽收眼底，告诉小野说：“小野，这莲花是佛莲，跟你生性相克，你得离远点，知道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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