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尚哲回了老家，方森屿就一直不知道要拿那个空房间来干点啥。转租吧，他的作息昼夜颠倒，乐队几个人又经常把这里当做据点自由出入，对人家新租客不太方便；可是退租吧，他又在这里过惯了，懒洋洋地不想换房子。
思来想去，决定把那个空房间重新收拾出来，做个简易的音乐工作间。他最初的计划是连房间里的那张木床也给挪出去，，但是柯骏为了以后自己在这里赖得更舒服，竭力劝住了他，最终他只是把房间里的衣柜处理掉，把床推到墙边，腾出了一个稍微大点的空间来放自己的电脑和几把琴。
弄妥之后准备了点酒和零食，挂着庆祝“工作室开张”的名义，喊乐队另外三个人过来小聚，也算是新成员加入之后的第一次聚餐。
“干了！”四个啤酒罐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方森屿右手拿着啤酒罐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左手揽过崔明捷的肩头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说真的，你能和我们一起玩真的太好了，咱们以后一起干点大事吧。”
崔明捷闻言新奇道：“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方森屿笑起来，指尖在罐口蹭掉一圈泡沫：“打算实现梦想算不算计划？”
“算啊，”崔明捷挺认真地点点头，“那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柯骏正往嘴里塞着卤鸡爪， “噗嗤” 笑出声：“我们想——发专辑！去巡演！吃上音乐这碗饭！”
桌上的几个人都哄笑成一团。
笑闹声还没歇，吴瀚放下筷子，语气正经起来：“虽然没有长远的计划，不过既然你加入进来了，咱们是不是得发首新歌？”
柯骏惊喜道：“这个可以，你是不是写新歌了？”
吴瀚指尖在桌布上敲出轻快的节奏，没否认：“是做了几个demo。”
崔明捷放下手里的啤酒罐：“那发出来听听呗。”
没等吴瀚说什么，方森屿立马起身去拿了个蓝牙音响。
吴瀚拉着餐椅往桌边凑了凑，连上了方森屿放在中间的音响，又狂按音量键，将声音拉到最大。
他眼睛扫过围坐的几人，略显刻意地清了清嗓子；“都是随便做的，你们先听听。”
吴瀚一连播了三首demo，播完之后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大家一时都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就在吴瀚开始感觉屁股下面凳子变成了榴莲壳的时候，柯骏打破了沉默，手掌托着下巴，语气含糊道：“还真是很有你的风格。”
吴瀚挠头：“这意思是都不行吗？”
崔明捷身体微微前倾了些，语气还算温和：“也不是说不行，” 他斟酌着措辞，“就是风格好像和之前的差不多，听着很熟悉，咱们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新的风格了？”
“对，我也是想说咱们要试着做点新的东西，”方森屿拿起啤酒罐，喝了一口，“类似的东西做得再多，其实对我们来说就跟绕圈圈一样，意义不大，我们现在往别的方向走一走说不定能做出更适合我们的风格。”
吴瀚声音轻飘飘的：“要做出新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柯骏附和道：“那肯定的啊。”
方森屿手肘支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晃着手中的啤酒罐：“也不是说就直接来个 180 度的转变，” 他抬眼看向吴瀚，“像你第二首 demo 的 riff 我觉得编得很好，咱们就是要想想办法看怎么能让它更加抓耳。”
说着，他把手里啤酒罐举到桌子中间，金属罐身在灯光下闪着光：“这也不是一个人的事，咱们以后多排练，一起好好琢磨。”
柯骏率先拿起自己的啤酒罐，“当” 的一声撞上去，崔明捷也笑着举起罐子凑过来，吴瀚踌躇了一下，伸手拿起了自己面前那罐没怎么动过的啤酒，轻轻碰了上去。几个易拉罐的碰撞在一起，给这场讨论暂时画了一个逗号。
吴瀚其实也认同成员们想尝试新风格的想法，可是对于创作来说，那些常年累积下来的习惯不是说丢就能丢的。
他一时找不到灵感，唯有放空脑袋，把耳朵放到各种风格的音乐里浸泡，让不同的和弦走向冲刷着他那些根深蒂固的创作惯性，一点点为新的创作腾出空间。
他陷在自家地下室那张深棕色的沙发里，不远处的马歇尔低声吟唱着轻快的雷鬼音乐，音乐带着独特的律动感，连空气都染上了几分慵懒又活泼的气息。
吴瀚横抱着吉他，指尖在指板上漫无目的地爬格子，丢在旁边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在沙发的皮革上摩擦出 “嗡嗡” 的闷响。
吴瀚伸出左手去够，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张老师”三个字还有觉得有些奇怪，大学的老师怎么还会找他？按下接听键：“喂，张老师？”
“吴瀚，好久没见了。” 听筒里传来温和的女声，“你现在还和之前的朋友在一起组乐队吗？”
吴瀚心里觉得更奇怪了：“还在组啊，怎么了？”
“你别紧张，” 张老师在那头轻笑，“咱学校不是每年都办迎新晚会嘛，今年我想说与其邀请外面的歌手，倒不如找你们这些学长学姐，回来母校给学弟学妹们鼓鼓劲。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回来看看。”
吴瀚豁然开朗：“那当然愿意啊，难得有机会能回学校表演。”
“那就太好了，” 张老师的声音放松下来，“具体的时间、流程，我确定好之后会发给你。你们乐队几个人也准备准备，拿出当年横扫赛场的势头来。”
吴瀚轻笑着应了声 “好的” ，挂了电话后就马上在“赶紧排练”群里通知了一下这个好消息。
他还没在沙发上靠实，屏幕就弹出了新消息，柯骏秒回了个的大笑表情，紧跟着崔明捷的消息也跟进来了。
崔明捷：“这次排练能不能换个地方？我过去你那边真的太远了「苦涩」”
吴瀚快速回复：“OK，我找个折中的位置。”
张老师确定了演出时间后，吴瀚推倒着时间约了一家市中心的排练室，方森屿一看排练室的位置离余晖工作的商场还挺近，就喊余晖下班过来一起吃个饭。
余晖下班的时候他们刚好结束排练，她捏着手机站在巷口转了两圈，导航里 “已到达目的地” 的女声重复到第三遍，她才发现巷子里面那家挂着红灯笼的饭馆子。
她刚迈进店里的门槛，方森屿先看到了她：“这儿呢！”余晖循声望去，看到了他们乐队几人和一位女生围坐在一张还没上菜的空圆桌边。
她一边走，一边用微笑和众人打了招呼，她在方森屿身边的空位一坐下，就听到方森屿的声音：“介绍一下啊，这是我们乐队的营销顾问。”
余晖拉过隔壁的椅子放自己的包，跟着方森屿打哈哈：“对，我只顾不问的。”
坐在对面的柯骏，笑嘻嘻地看着余晖说：“这是我们的鼓手崔明捷，还有他的朋友艾薇，”又转回头向他们介绍道，：“这是余晖。”
余晖朝崔明捷和艾薇点头示意：“你们好。” 崔明捷跟着回了一声“你好” ，艾薇抬手把精致的卷发拢到耳后，露出白皙的耳垂，落落大方地冲她笑了笑，红润的嘴唇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甜美到让余晖觉得她能直接出道当明星。
柯骏介绍完之后无缝接上刚才的话题，在手舞足蹈地和大家聊着在吴瀚他们大学的停车场见到他梦中情车的故事。
余晖云里雾里地听着，既不知道前因后果，也不了解车子的品牌，话题加入不进去，目光便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店里的装修。
“我们下周三的演出是在吴瀚他们学校。” 方森屿突然转过头跟她说。
余晖倏地把目光收回来，豁然开朗道：“噢，那是校园音乐节嘛？”
“说是迎新晚会，”方森屿拿起桌上的水壶给她倒了一杯水，“他们学校有钱，每年迎新晚会都办得跟演唱会似的。”
余晖轻轻道了谢，又说：“那你也可以问问你们学校的老师啊，说不定你们的迎新晚会更隆重。”
方森屿挑眉：“我读了半年就退学了，哪认识什么老师。”
“啊？”余晖的眼睛陡然睁大，“你退学了？不是休学，是退学？”
方森屿用牙签拨了拨小碟子里的花生，抬眼瞧她：“很奇怪么，我看起来也不像读书的料吧。”
“……好像确实不是很奇怪，”这事倒是挺符合他的形象，余晖理解不了的是，认真读了十年多年书怎么连文凭都能不要，她眉头微蹙着想了几秒，谨慎地问道，“那你是自己退的，还是学校让你退的？”
方森屿勾起抹玩世不恭的笑：“我自己退的啊，我虽然看着不是很善良，但也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会随便被开除的。”
余晖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锐评一下，服务员就端着个土黄色的瓷盆从过道挤了过来。接着水煮鱼、 干拌牛肉、铁板鱿鱼……陆陆续续上来填满了整个桌面。
在桌上的碗筷碰撞的脆响和接连不断的说话声融在一起，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的。方森屿在喧闹中夹起了一片鱼肉，侧过头状似无意地问余晖：“那你周三要不要也过来玩？到时候我们在账号上发点演后感之类的东西，你可以帮忙审一审。”
余晖微鼓着腮帮，咽下嘴里的牛肉：“我下班过去太远了，你把照片发我就行。”
方森屿心里有不同的意见，只是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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