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森屿上了台,就不敢再去琢磨自己是不是真的烧得厉害,强行将眩晕和虚弱压了下去,
只绷着一个念头:要把歌唱好,不能垮。
知道他状态不好,柯骏和吴瀚在台上的走位和互动比平时更频繁主动,让方森屿需要辐射的范围小一点。
台下的观众没有人觉出有什么异常,演出现场的整体质量依旧热烈而完整。
两点半乐队就是这样一路走来的,他们之间相互补位,谁多谁少无所谓,只要四个人加起来是百分百,这场演出就是成功的。
方森屿在昏沉和清醒之间,唱起那首《阿丽塔》。
唱到“战斗天使阿丽塔,一直站在我的身旁”时,仿佛真的被灌注进了一股力量,呼吸都跟着畅通了起来。
他心底暗暗叹服:吴瀚这首歌写得是真牛。
能做这样的音乐,能在这样的时刻被这样的音乐支撑着,他选择玩音乐真的没有一丁点遗憾了。
强撑着演完所有曲目。一下台,方森屿浑身像被点着了似的发烫,额角下的血管突突地跳着,头疼得快要裂开。
他瘫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屏幕亮起余晖的头像。
方森屿点下接通键,刚把手机凑到耳边,胃里猛地一阵剧烈翻涌。
他一句话都来不及说,把手机往旁边的吴瀚手里一塞,就捂着嘴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洗手间。
被临危授命的吴瀚手忙脚乱地接过电话,赶在对方开口前抢先解释道:“喂?小方他……去洗手间了。”
电话那头的余晖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好,那我待会儿再打给他。”通话便利落地挂断。
吴瀚放下他的手机,喉咙一阵发痒,偏头咳嗽了几声。再抬头时,看见方森屿从洗手间出来,脸色苍白,一手还虚虚地扶着腰,看上去病弱不堪。
“还行吗?”吴瀚哑着嗓子问,“要不送你去医院看看?”
方森屿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表示不用。
吴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正在咳嗽崔明捷,叹了口气:“那都别硬撑了。我送你们回去,咱们几个病号,就别留在这儿当传染源了。”
没有人反对。
几人迅速收拾好各自的乐器和随身物品,背好包,和休息室里其他还在兴奋聊天的乐队简单打了个招呼,便提前撤了。
一行人刚走出Livehouse门口,裹挟着寒意的夜风便扑面而来,将人拍清醒了几分。街道空旷,路灯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寂寞的影子。
就在这清冷光晕的尽头,所有人都一眼看到了余晖低着头,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在寒风里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哟,”吴瀚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方森屿,“家属来接了,给你们一起送回去?”
“不用,我跟她走。”方森屿说着,伸手拨开走在前面的柯骏,快步朝那道身影迎了上去。
被无情“拨开”的柯骏,连同旁边的吴瀚和崔明捷,猝不及防又被秀了一脸。三个人相视一笑,缩着肩膀走向了停车场。
余晖是在公司加完了班过来的,本来觉得自己加班到这么晚已经够苦了。过来看到方森屿像是仅凭一口气强撑着站在风里,心里蓦地一酸,觉得他们俩简直就是两条绝世小苦瓜。
她冲过去,张开手臂用力抱住方森屿:“今天的辛苦到处为止,跟我回家吧。”
方森屿缓缓环住她:“这么大老远还跑过来……”
“不远啊,”余晖从他怀里抬起头,语气轻快,“嗖的一下就到了。”说完就牵起他的手,走向路边刚刚停稳的一辆出租车。
她拉开车门把他塞进后座,对司机师傅报出方森屿的住址——他的住处离这里比较近。
车子驶入流动的夜色。
方森屿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眉头因为身体的不适紧紧蹙着。余晖看不下去,轻轻掰过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并不宽厚的肩上。
方森屿没说话,在她颈窝处轻轻蹭了蹭,手指摸索着找到她的,一根一根地嵌进去,紧紧握住,掌心滚烫。
车窗外的路灯流水般掠过,明明灭灭地映照着方森屿闭合的眼睫。这是他印象中,第一次有人特意来接他回家。
“咔哒”一声推开家门,余晖推着他先进去,弯腰捡起放在门口的外卖袋子,“我买了体温计,待会给你测一下,超过38度就要吃退烧药了。”
方森屿含糊地应着声,进了门就扑倒在沙发上,余晖从袋子里倒出体温计、退烧药、退热贴——她加班间隙下单的“应急物资”一样不少
她将体温计塞进方森屿手心,起身去厨房烧开水。
温度测出来,39.2度,妥妥的高烧。
还好余晖前期工作做得充足,退烧药也备好了。
发着烧的方森屿脸蛋红扑扑的,还特别乖顺,让抬手就抬手,让喝水就低头抿一口,不吵不闹,异常配合。除了因疲惫而格外沉默之外,其他都很合余晖的心意。
等方森屿洗漱完毕,余晖仔细地在他额上贴好退热贴,在他旁边躺下准备睡觉,他发烫的手指勾住她的指尖,松松地缠绕着。
余晖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还放在客厅没拿进来,抽了下手指,作势要起身。方森屿的手指突然收紧,敏捷地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他睁开烧得迷蒙的眼睛,声音沙哑而含糊:“你要去哪?”
余晖:“去客厅拿手机。”
方森屿静静看了她两秒,才一点点松开手指:“那你快点回来。”
他是烧到影响听力了吗?
她是去客厅,不是去北京,还快点回来。
现在这个时候也不能跟他较真,余晖低低“嗯”了一声,跑出去迅速找到自己的手机,又飞奔回来,钻进被窝。
方森屿将被子往她身上掖了掖,关灯睡觉。
余晖身边的人持续散发着高温,导致她一晚上没怎么睡好,断断续续地做着杂乱的梦。一会儿是奶奶在厨房里喊她吃饭;一会儿是罗总在会议室里说她的方案不行,让她重做。
后来,梦境变得黏腻,似乎有一只毛茸茸、热烘烘的小动物在不停地蹭她的颈窝,又执着地亲她的脸颊。
那触感太过真实,湿漉漉的,带着灼人的温度。
余晖闪躲了两下,没躲开。那“小动物”不肯罢休,追着贴上来。余晖被这过于真实的骚扰急醒了,迷糊地睁开眼——
正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方森屿不知何时醒了,正支着胳膊看她。
方森屿眼睛看着她的眼睛,唇往她的唇上落。余晖还半陷在梦境里,下意识抬手往他的额头探去:“烧呢……?”
“退了。”他简短地回答,抓住她试探温度的手,带着它向下探去,掠过胸膛、腰腹……
身体触碰到截然不同的滚烫和紧绷时,余晖瞬间清醒了大半,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疑问:“那个……?”
“戴了。”他喘息着打断她,吻再次落下,封住她所有残余的迟疑。
余晖就不管了,最后一点清醒也融化在交错的呼吸里。她闭上眼,沉入另一场由他主导的、颠簸而炽热的梦境。
第二天是周六,余晖不用赶早高峰,睡到自然醒,身心都非常舒展。身旁的方森屿还在沉沉睡着。
余晖想着他高烧刚退,身体正虚,需要好好补一补。自己也得增强抵抗力,免得被传染。拿出手机,在生鲜平台上选了些鸡肉、排骨、娃娃菜,又加了红枣枸杞和一些配料,打算好好做一顿营养午餐。
下完单,她洗漱完毕,套了件宽松舒适的外套,窝在客厅沙发上等配送。刚在购物平台上逛了一会,看了看各种拍立得的型号,还没研究明白,方森屿就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眯着眼一路找了出来。
看见她在沙发上,便蹭过来,整个人歪倒在她身上。
余晖摸了摸他的脸颊和额头,确认温度确实恢复正常了:“我买了菜,中午做点有营养的给你补补。你有什么想吃的么?”
方森屿不假思索:“辣椒炒肉。”
余晖否决:“这个太辣了,不行。对你的嗓子不好。”
方森屿想了想:“泡椒炒鸡胗。”
余晖再次否决:“不够有营养,你得吃点实实在在补元气的。”
方森屿咧嘴一笑:“那领导你说说,我应该想吃什么?”
余晖掰着手指:“鸡汤,蒸排骨,上汤娃娃菜。”
答案都已经定了,方森屿不想吃也得想吃:“听着挺健康的,领导安排得真周全。”
外卖员的电话在这时打了进来,余晖接着电话往门口走。不一会儿就拎进来一个沉甸甸的大袋子,放在餐桌上整理里面的鸡肉、排骨和各式蔬菜。
“放着吧,待会儿我来弄。”方森屿踱步过来,瞥了一眼那些食材,说着就准备进去洗漱。
余晖一听就松了手,“哎呀”一声,摆出忍痛割爱的模样:“本来还想亲手给你做顿饭的,既然你这么积极主动,我就把这难得的表现机会让给你吧。”
方森屿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得一脸无可奈何。
余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口,身上的做饭重担骤然减轻。跑回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刷着手机,等待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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