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之后，太阳光不再是稀客了，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亮堂的绍城也换上了舒适宜人的新皮肤。
脱下冬天的厚重羽绒服，莫梓言身上也难得有了点干劲。她开始静下心，琢磨自己的工作前途。
然而，眼下的工作很不好找。
莫梓言是学生物的，后来又在实验室待了几年，现在对回去做重复枯燥的实验，有强烈的抵触情绪。
她怀着侥幸的心理，把招聘网站上除了老本行以外的各种岗位都投了个遍。结果也是自然而然地石沉大海，无人问津。
对于这样的局面，她非但没有焦虑，反而隐隐升起一丝不合时宜的轻松，甚至……可以说是开心。
毕竟，谁也不是真的想上班。
初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暖融融地洒在地板上，莫梓言每天就搬把椅子坐在窗前，刷刷公司信息，投投简历。
手机拿在手里的时间变长了，就能刷出很多以前没接触过的东西。
有时，她会冷不防刷到一些插花的视频，素手修剪枝叶，将看似寻常的花草搭配出意想不到的意境，过程舒缓解压，每次她都能津津有味地看完。
看得多了，她对这些缤纷的色彩和巧妙的构思产生了兴趣，在某天看完一个春日花篮的搭配视频后，她突然心血来潮，觉得自己可以去学个花艺。
在网上一搜，发现做花艺，不仅可以开花店，还可以承接婚礼、宴会的布置、商业空间设计等等，听起来就很新鲜。
莫梓言没过多犹豫，选了附近一家性价比高的花艺学校，都没去试课，电话咨询了一下费用就报名了。
课程是全日制的。莫梓言懒散了大半年，骤然要回归规律作息，每天早起赶去上课，心里还有点发怵。
开学前一晚，她设了五个加振动的闹钟放在床头，确保第二天能准时被“震”醒。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有点多余。莫梓言的睡眠质量还是很不好，吃了安眠药也没法一觉睡到天亮。
她睁着眼睛看窗帘缝隙外的天色一点点亮起，当第一个闹钟在枕边嗡嗡响起，她马上伸手按掉，利落地起身下床。对温暖的被窝没有一点眷恋。
洗漱，换衣服，化妆，慢慢悠悠做好了所有出门的准备，莫梓言瞥了一眼时间，发现时间还很早。
她想着，不如自己弄点简单的早餐吃，也好打发一下这多出来的时间。
拉开冰箱门一看，里面空荡荡的，除了冷气啥也没有。
算了，还是出去吃吧。
她拿上包，在玄关弯腰换鞋，准备出门。吴瀚忽然打来了电话，很有朝气地问她：“起床了么？”
“起了呀，”莫梓言一边系着鞋带一边回答，“我都准备出门了。”
吴瀚：“那正好一起去吃个早餐，你下来吧，我就在门口。”
挂了电话，莫梓言有点发怔。吴瀚是知道她今天开始要去上花艺课的，这一大早跑过来……不会是打算送她去上课吧？
她没磨蹭，快速下了楼，走出小区。果然，在晨曦微光中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以及倚在车门边的吴瀚。
莫梓言走过去：“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吴瀚扬着嘴角，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有家店的抄手很好吃，去晚一点就卖完了。”
莫梓言闻言，也笑了，弯腰坐进他的车。
早晨的早餐店不用说也是热闹非凡的，店里弥漫着鲜香的热气。服务员阿姨们脚踩着风火轮在各桌之间穿梭。
吴瀚和莫梓言刚在角落一张小桌旁找到位置坐下来，两碗飘着诱人红油和葱花香气的抄手，就利落地放在了他们面前，上菜速度堪称神速。
莫梓言拿起勺子，舀起一个吹了吹，小心地尝了一口。皮薄馅嫩，辣中带鲜，味道不错。一抬头，看见对面的吴瀚只用勺子在碗里来回搅，一口没往嘴里送。
莫梓言：“怎么了，不是你记忆中的味道了？”
吴瀚摇头：“起太早了，一点食欲都没有。”平时这个点他还在呼呼大睡呢。
莫梓言就逗他：“这家店确实挺不错的，我明天也想来点些别的试试。”
吴瀚一脸苦涩，嘴上破罐子破摔地说道：“可以啊，不过好吃的店也不止这一家，干脆趁你上课的这十几天，我们把全绍城有名的早餐店都打卡一遍。”
莫梓言：“你有点小瞧绍城了，十几天怎么吃得完？再说了，你时不时还要去外地演出，哪有那么多时间？”
吴瀚：“那我以后演出就当天来回，早上和你吃完早餐出发，演完连夜回来，还省了一笔住宿费。”他这张口就来的本事，也是越来越顺溜了。
莫梓言没搭理他这茬，转而问了个正经的：“你们下一次演出是什么时候？”
吴瀚：“这周五开始，连演三天，周日是个下午场，估计晚上就能到家。”
莫梓言应了一声“好”，低头专注地吃着碗里的抄手。吴瀚像是完成什么艰巨的任务似的，拧着眉头把碗里的抄手捞起来吃了。
味道挺好的抄手，吴瀚硬是吃出了一脸苦相，他挺对不起人家老板的。
一碗抄手下肚，莫梓言的上课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吴瀚嘴里最后一口食物还没完全咽下去，就起身和她走了出去。
清晨的阳光斜照在店门口的台阶上，映出几摊大小不一的积水，吴瀚下意识朝莫梓言伸出手，想牵她避开。
莫梓言反应相当快，手腕隐秘地向内一缩，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脚步未停，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几步走到干净的路面上。
空气凝滞了一瞬。吴瀚缓缓收回手，插进自己的外套口袋，跟上她的背影，朝着停车位走去。
那个晚上之后，莫梓言像是失忆了一般，绝口不再提起。吴瀚几次想问，都被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他没敢再冒进，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当着莫梓言已经越界，但没有名分的朋友。
至于这种模糊不清的关系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他一点头绪也没有。
和莫梓言之间的事太过复杂烧脑，每次细想都觉得糟心。吴瀚一到这种时候，就会想想乐队的事来换换脑子。
他们到现在陆陆续续走了有十多个城市，票房有好有坏，但总体来说还看得过去。
不同的城市，观众的现场反应也不同。就两点半的演出经历而言，大部分的现场观众都很热情。
这让他们备受鼓舞，演完几个人一起侃大山的时候，提到“做专辑”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做不了全长的专辑，就先做EP呗，咱们攒了那么多没发的歌，总能凑出来五六首同一风格的，”柯骏陷在休息室的沙发里，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打着游戏，老神在在地说。
“那要是真的找不出来，你现写啊？”正在房间中央的空地上拉伸的吴瀚，听到这句，头也没抬就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
除了赖在沙发上的柯骏，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热身，为即将开始的演出做准备。
“还现写什么，从我和崔明捷的即兴里翻一翻，随便一个都直击灵魂。”柯骏眼睛盯着手机，面不改色地在那说大话。
方森屿直起身，看了眼瘫着的柯骏，开口道：“你还是先起来热热身吧，不然一会抽筋了，可没人有空扶你。”
柯骏：“无妨，我身手多敏捷啊，是吧，敏捷他弟——明捷！”
崔明捷对他这个粗糙谐音梗非常不感冒，打击道：“我倒是挺期待看你表演躺着弹贝斯的。”
柯骏马上就要砍死对面的**oss了，没空理会队友们的“冷嘲热讽”。
他心里有数，前面已经连续演了两天，身体机能正处于被充分调动后的最佳状态，肌肉记忆牢固，手感火热，抽筋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今天是下午场，不是常规的狂欢时间，他们在上台前已经做好现场观众寥寥无几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来得人也不少，目测得有二三十人。
这给了两点半不小的惊喜和动力，音乐一响，他们比平时更快进入了状态，
乐队有技术，观众有热情。整场演出下来，双方都很满意。
柯骏更是意气风发，都演到最后一首歌了，他既没有抽筋，也没有躺台上，心里非常得意。
在歌曲的副歌部分，他一时兴起，抱着他的贝斯走到舞台边缘，想最后耍个近距离的帅。
谁知就那么寸！
脚下一滑，连人带琴摔进了舞台和前排铁拦网之间的缝隙里！
台上和台下的人都懵了。
方森屿嘴里还唱着歌词，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捞人。台下的观众吓了一跳，狂热的氛围立刻冷却了不少。
下一秒，大家都还没回过神，柯骏已经自己站起来了，卡在缝隙里继续投入地弹着琴。
丝滑流畅得，别说观众，方森屿都有点怀疑这是他给自己设计的表演动作。
最后一个音符弹完，柯骏撑着舞台边缘爬上来，面带笑容和队友们一起向台下鞠躬谢了幕，镇定自若地像无事发生。
一回到后台，柯骏就不行了，鬼哭狼嚎地喊疼。
几人七手八脚扶他坐下，把他的鞋脱下来一看，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脚踝已经肿成了一个红里透紫的大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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