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半乐队今天是在三百人场的小场地里演专场，余晖进去之前还有点担心，要是里面就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自己中途进去目标太明显了。
可没想到里面人头攒动，绷得正欢。
余晖没有往前挤，安心地隐匿在后排的阴影里。
台上的演出已经临近尾声，一段激昂的乐器solo结束。
方森屿向前一步：“非常感谢大家能过来看我们的演出，并且待到了这个点还没走。”观众席上响起一阵笑声和口哨。
方森屿也笑：“未来我们也希望能跟大家多多见面，唱更多更好的歌给大家。”
台下突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喊声：“出新专辑！”
方森屿挑眉，做出一个夸张的惊讶表情：“这位大哥，你是不是我们工作人员找的托啊？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专辑的事。”
全场大笑，他等笑声稍歇，再度开口道：“确实我们的新专辑马上要发布了，请大家多多支持。今天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给大家带来一首新专辑里的歌。”
他低头把话筒从架子上抽出来：“非常正能量的一首歌，名字叫做《如果我在今天死去》。”
台下，余晖被他冷不防的幽默牵起嘴角，换了个更舒服的站姿，迎接这首新歌。
前奏一起，就是一段抓耳的吉他旋律，方森屿的人声跟上去，随后才渐渐加入鼓点和贝斯。
这首歌的BPM不是太快，方森屿握着话筒，在舞台边缘处散步，视线随意扫过台下或明或暗的脸庞。认真地唱着：
“天边最后一抹绚烂等待着靠岸
在日出日落里循环
我的身体疲惫但没有目的
心里没有晦涩的秘密
手里没有抓紧绚丽
现在这个年纪
我不在任何人梦里
我没有深刻的记忆
生活还要继续
如果我在今天死去
高声歌唱我的旋律……”
一句尾音将落未落之际，方森屿流畅的肢体动作猛地一滞，口中还里滚动着后续的歌词，但随意巡弋的目光，笔直地锁定了观众席后排。
他看到她了。
余晖隔着攒动的人头与弥漫的薄薄烟尘，迎上他的目光，对他露出大大的笑容。
演出结束，方森屿是跑着下台的，一阵风似地刮过休息室。在沙发上坐着的莫梓言和艾薇面面相觑。
“他这是……怎么了？”艾薇望向跟在后面进来的崔明捷。
崔明捷摊了摊手，另外两个人同样一脸懵。
余晖随着散场的人流走出来，推测着休息室的位置，走向一条贴满了海报的走廊。
刚过拐角，就看到方森屿兴高采烈地朝她跑过来，不由分说地张开手臂，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抱着她左右乱晃：“怎么回来也不和我说。”
余晖仰起头：“过来突击检查啊，看看你的演出水平有没有下降。”
“下降是不可能的，我只会越来越强。”方森屿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牵起她的手往休息室里去，“我待会要去摆个摊，你在休息室等我一下，”
余晖：“好，梓言和艾薇来了么？”
“来了啊，都在呢。”方森屿说着，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屋里的人应声回头，看到方森屿身后的余晖，莫梓言和艾薇先是一愣，随后惊喜地尖叫着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声讨”：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连我们也瞒着！”
被挤到一旁的方森屿，对她扬着下巴点了点外面，表示自己要出去干活了。余晖点点头，又向站在一旁的几位成员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柯骏将签字笔塞到方森屿手里：“我说呢，刚才跟掉了魂似的。”
方森屿接过笔，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大步流星地走在大家前面，想抓紧时间速战速决。
艾薇拉着余晖在沙发坐下：“你爸爸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恢复得挺好的，”余晖一笔带过这个话题，看着一点点在门口消失的背影，“他们现在票好像卖得很不错。”
莫梓言：“是比以前好了一点，吴瀚说可能是他们拍的那些宣传小视频终于传出去了。”
这时艾薇压低声音，神秘地凑近：“说起来，你刚才在门口看到那个花篮了吗？”
余晖：“我看到了，上面还有金色的大麦穗，很漂亮。”
“是吧，”艾薇语气里满是骄傲，“那可是花艺大师，梓言亲手出品。”
“真的？太厉害了！”余晖惊讶地转向莫梓言，“这手艺，自己开个店都没问题了。”
莫梓言：“现在真的有开店的计划，不过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在家附近找了一个花艺店打工，就当实习了。”
“我们去她店里买花能打折哦。”艾薇搂着余晖的肩膀，开始天马行空地畅想，“我和梓言还想着，要是开店，就找一个大点的地方。她卖花，我在旁边卖咖啡甜点，做一个有氛围的小店，没客人的时候，我们俩就搬个小板凳坐门口晒太阳。”
莫梓言也兴致勃勃地说：“说不定能把店开在你们商场，到时候咱们三个人一起晒太阳。”
艾薇：“不过我们首选是开在文艺气息浓郁的街区，如果你们商场的铺租能便宜一点的话，我们可以勉强考虑一下。”
莫梓言和艾薇越说越起劲，一家充满阳光与花香的小店就要在她们嘴里成型了。余晖面带微笑地听着，没有加入她们的畅聊，始终和这幅美好的蓝图保持着距离。
能看到一向对什么都淡淡的梓言，眼中闪烁着光彩，言语间充满了干劲，她发自内心地为她们感到高兴。
话题聊起来总是说不完。艾薇看了眼时间，估摸着签售应该快结束了，关注起了更要紧的宵夜，很积极地搜素起了附近还在营业的饭馆子。
等外出摆摊的人回来，艾薇找到了一家评分很高的大排档。大伙听到她报出来的菜名，迅速附和，飞快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准备出发。
方森屿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和余晖这么久没见了，他更想两人单独待着。
他趁着大家往外走，悄悄凑到余晖耳边：“要不……我们俩找个借口先溜？”
什么叫司马昭之心，这就是了。
余晖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没搭理这茬，跟着大部队出了休息室。
这个大排档可能真的有点东西，都快半夜了还人满为患，他们一行人在仅剩的一张空桌陆续坐下来。
方森屿拿起那张过塑菜单，倾向余晖，两人头挨着头一起看：“在遂南待了这么久，你的吃辣水平会不会下降了。”
余晖略微一思考：“嗯……很有可能。”
方森屿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给你点几个馒头就行了，清淡饮食。”
余晖睁圆了眼睛，想狠狠地瞪他一下，可那含笑眼神一点威慑力也没有，两人目光一碰，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作了一团。
桌上的其他人见怪不怪，眼皮都懒得抬，麻利地点了几道招牌菜。
柯骏拿着手机准备开一局游戏，屏幕顶端弹出群消息，他顺手点开，粗略扫了一眼，便随口通报：“试听会的场地定下来。”
另外三个人一听，同时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确认。
方森屿的手机就随意地放在余晖面前的桌面上，屏幕亮起，那条工作群的消息清晰可见，上面写着的场地信息，是一个外地城市。
余晖不解地问：“为什么你们的试听会不是就近原则，在绍城开呢？”
方森屿：“因为要考虑听众数据呀，我们乐队的风格在外地比较吃得开。”
莫梓言接着问：“试听会都安排上了，你们的专辑什么时候发？”
柯骏的手机在屏幕上划拉着，头也没抬：“等吴瀚把那轨吉他录好就能发了。”
这话一出，桌上三个“内行”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吴瀚本人则生无可恋：“我是真的服了，下次再也不乱编吉他了。”
崔明捷补了一刀：“没事，到时候这段你就跪在台上弹，肯定很帅。”
桌上另外三个外行，听得云里雾里，艾薇好奇地侧头问崔明捷：“为什么？”
崔明捷笑着说明：“他给自己编了一段很难的吉他，录音的时候录崩溃了。”
方森屿：“试听会也要开始排练了，就怕你到时候还要再崩溃一次。”
“那把这段放到program里吧，我在台上假弹一回。”
“这点出息，实在不行简化一下，整一个现场演出版也好啊。”
“演出的时候，人家观众一听和线上的版本不一样，在台下喊退票，咱们可控不住这样的场面。”
饭桌上笑声不断，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余晖静静看着方森屿神采奕奕的侧脸，看着他说话时飞扬的眉梢和眼底的光。
她知道，此时此刻，他真的很开心。
不单单是因为她，还因为有伙伴，有音乐。
方森屿这样的人，身心都属于广阔无垠的世界，被现实困住就如同搁浅的鲸鱼，会无法呼吸。而余晖要走的路，注定和他相反。
回去的路上，窗外流淌的夜色像是从指缝中溜走的时光。
余晖低着头，指尖一遍遍摩挲着方森屿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皮肤之下，传来规律的搏动，一阵一阵的，在她听来仿佛命运正在倒计时。
最多再过半个小时，一切都会改变。
她会和他爆发一场无法避免的争吵，他会因为她的选择而愤怒、失望，摔门而去，不愿再听她多说一句话。
而她，无力挽回。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