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是被鸟雀啼叫声吵醒的。
外面早已天光大亮，阳光透过树稍洒进屋子，他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
房间里还残留着松柏香，带他来这儿的白衣人倚窗而坐，手上拿着一块泛红的石头，窗外趴着的白狐看到他醒了，抖抖耳朵，转身跳下窗沿，跑远了。那人回过头，唇角笑意未消。
秋日天空高远，南山红枫炽烈，有风过林稍，落叶漫天，险些晃了他的眼。
“好些了？好些了就起来吧。”江尽夜放下手中的石头，“饭菜要凉了。”
小孩儿顺着他的话看去，这才发现桌上摆着只食盒。
江尽夜打开食盒，端出一碗白粥、几碟清淡小菜。他早已辟谷，无需同凡人一般进食，这些吃食是他托下山的精怪捎回来的。
“你是仙人吗？”小孩儿坐在桌边，却没动筷子。
“不是仙人，是修士。”江尽夜很无奈，凡人不知仙人与修士的区别，总是把二者混为一谈。
“修士，也是会法术的吧？”
“……是会一点。”江尽夜不太确定他指的“法术”是什么，选了个保守点的答案。
如果竹猗在这，听他轻描淡写地说法术只是“会一点”，指不定要气到去闭关修炼个几十年。
“那……可以教我吗？”小孩满眼期翼。
江尽夜抬眼看他，没答话，反问道:“你学了法术，想做什么？”
小孩儿仰着脸，坚定道：“我想活着。想要能够长久地、独立地活着。”
“唔……这么说来是为了长生？”江尽夜慢悠悠地，抛出了一个事实砸他头上：“可修士，不一定能长生啊。半路夭折的可能还是挺大的。”
小孩茫然了一瞬，小心翼翼地问他：“那我能跟着你吗？”
“你若跟着我，可是要随我修道、成为我的……弟子的。修士嘛，逆天而行、与天争道，稍有不慎便会殒命。如此，你还愿意跟着我吗？且，跟着我，尤为……危险。”说到“弟子”二字时，江尽夜顿了一下，一抹异样感划过心头。
小孩没怎么犹豫，干脆应下。
江尽夜想了想，还是感觉不太妥，又问道：“当真要修道？你若不愿修道，也可以跟着我，我护你一世平安便是了。”
小孩思索一阵，没答话，回问他：“不跟你修道，你就不会护着我了吗？”
江尽夜：“……那倒不会。”
小孩：“而且修士是不是不会老？到时候我老了，你是不是还是这副模样，不会变？”
江尽夜：“……对。所以你如果不喜欢这样，我会把你送去山下的镇子。”
小孩看着他，脑子里闪过一个模糊至极的身影，刺得他眼眶酸涩了一瞬，脱口而出：“我想跟着你，我要学。”
“既然你意已决，那就跟着吧。”江尽夜叹了口气，把筷子递给他，“先吃饭。”
长风万里，雁过碧空。
白狐不知什么时候又跳上了窗棂，从桌上叼走只余空碗的食盒，转身时蓬松的尾巴扫过小孩儿鼻尖，小孩儿惊异地发现，它竟然有三条尾巴。
“你说，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嗯。”小孩儿收回目光，看就向江尽夜，不知为何隐隐有些期待，连他自己都未曾觉察，“您要给我取一个吗？”
“按字辈，到你该是‘忆’，你若不喜，就换别的。”这毕竟是他唯一的徒弟，名字而已，随他心意吧。
“不会！”小孩儿急忙道，“喜欢的。”
像是怕他嫌自己麻烦，又不打算要自己了。
窗外远山小而高，江尽夜想了想，道:“叫你岑忆年，可好？”
淡蓝的灵力划过空气，留下“岑忆年”三个端正中带点潦草的字。
岑忆年看着那字，莫名觉得哪里怪怪的，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闷声应下。
当然，数年后他再想起这事儿，才明白这感觉叫什么——违和感。
岑，形容山小而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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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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