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惕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头也没回。
说好的进地下城就清算呢?
他是土匪吗?
时涢挠挠头,仔细端详着戒指将身体转了回去,继续吃那碗没吃完的南瓜粥。
他在天空城的异形终端是手环,像戒指这样轻巧的天空城不常见,这枚戒指做工很精巧,边缘经过特殊处理,摸起来没有任何坚硬的触感。
裂纹中的蓝光离开前主人后一直忽明忽暗,像蓝色岩浆。
最后一口南瓜粥咽进肚子,时涢将勺子放进空碗里,拿起戒指,学着秦惕的习惯套入右手食指。
大了。
圆环松松挂在指节,并不合适。
某些突如其来的攀比心落了空,时涢眉头跳了跳,取出来换到了中指。
刚好合适。
“哈喽师弟,你终于舍得联系我了。”
全息屏跳了出来,白霄似乎刚结束什么会议,手边还放着一份纸质报告,注意到时涢右手的戒指,装模做样往后靠,语气欠揍地吐了一个字:“呦。”
呦个屁。
时涢没管他落在自己右手的异样目光:“秦惕的通缉令怎么跳级了?”
对面的白霄表情没有变化,他最近为这俩祖宗从天空城出逃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在希尔塔那帮老古董面前将“人权”两个字换着花样,来来回回说了不下百遍,这才暂时压下寻回重要样本这件事。
但那个叫秦惕的又不归他管,他本就是个进天空城服刑的,明目张胆的携带样本潜逃,安全部门给他安个“危害人类火种”的罪名也不冤枉他。
……吧。
白霄看着他师弟的臭脸,将心里组织的话扔进胃酸,委婉地换了个说法:“你把我当什么了,我的手可伸不了那么长,秦惕本身就是特殊案例,不在研究所的管辖范围。”
“行。”大概是真的烧糊涂了,这件事本就摆在明面上,自己非得问一嘴,时涢看了眼空水杯,“超频的副作用包括流鼻血和发烧吗?”
虽然之前陆静明确提出过陆温许的异常,不过归根结底,时涢与那个小女孩还是不一样的,他多了一副无法完全掌控的身体。
对面的人下意识看向他被衣领盖住的左肩,露出了一点医疗绷带,那只畏畏缩缩藏在桌下的左手也有问题。
“只有发烧在预测范围内。”白霄神色如常,但心底泛起对同类的怜悯,难得正经,“流鼻血的话……可能是另一种情况。”
白霄表情不对劲。
时涢直觉他知道些什么。
“什么情况?”时涢问。
“你不是最清楚吗?”白霄反问他。
他其实很讨厌这样打哑谜。
像艾米亚·杜克从小回避他问题那样,不是讨厌这个人,而是讨厌这种说话方式,时涢更喜欢在成熟时机直接摊牌。
但显然,现在只是自己的成熟时机,不是白霄的。
“我和秦惕在地表……”时涢套用了一下章闻野的描述,希尔塔肯定也介入了研究,白霄的态度直接关联到奥赛亚东的奇怪不朽是否是这个微小事件的全面发酵,“东区补给站,见到一个‘死而复生’的感染者。”
当事人与调查者得到的信息果然有出入,白霄皱着眉,重复道:“死而复生?”
这个反应和时涢预想中一样,他将那个女人如何快速腐烂绽放以及复生后的机械行为复述一遍,最后补了几句:“如果这个复生感染者只是奥赛亚东玫瑰虫种类寄生的失败品,那是不是能证明玫瑰虫确实存在变种,甚至在某些方面有自己的‘研究意识’?”
办公室内暖气开得足,即便是地表气温经常失衡的夜晚也影响不到屋内的人,白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白霄不可置信地问。
他与霍文斯结识于希尔塔研究所,位于奥赛亚东的总部,那时白霄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实习生,老师是他了解玫瑰虫的推手。
那个老头虽然后期脾气古怪,但也不至于教出全息屏里那样没有人情味的学生吧。
“有问题吗?”
没有人情味的时涢只觉得头疼,想快点得到些信息然后接着睡觉,他明天还得做点重要的事情。
“你说的这个可能性也太惊世骇俗了。”白霄收拾好飘散的思绪,“不过,这样确实能解释一部分奥赛亚东的异常。你说的那个感染者尸体现在在研究所停尸房,经过检测,她的DNA已经完全被篡改,但玫瑰虫感染指数并没什么不一样。”
非要追根究底的话,只能是现在的科技水平无法检测到变种玫瑰虫。
这比自己助理讲的恐怖故事还要让人不寒而栗。
时涢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猜想有什么不对,他只是突然发现,霍文斯对白霄的引导可能完全不同。
现有科学体系将白霄牢牢锁在一个怪圈里。
他们虽然都接受过霍文斯的教育,但有些方面的思考方式完全不一样。
时涢放弃继续询问过于“玫瑰虫变种”的研究,他惊觉这仅仅是一个猜测,哪怕奥赛亚东那具“返老还童”的研究员尸体已经昭示着某些变化,只是因为无法证实,所以寸步难行。
连自己的论文也困在理论之间。
更包括秦惕的案子。
如果连简单的病毒变种都无法被发现被证实,那秦惕死去的四名队友连同那个补给站的女人,都要与万千感染者成为人类认知局限的陪葬品吗?
秦惕作为这两件事的亲历人,是不是也意识到了这点?
最终时涢放弃了与白霄探讨“科学边界与人类认知局限”这个哲学问题,将话题引向更加现实的现状:“你认识那个叫艾瑞赛尔的人吗?”
他曾从秦惕和他朋友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天空城崩塌前最后一场交易里,时涢只能从秦惕和卡德加的对话反应中猜测出点什么,艾瑞赛尔就是那个将天空城捅了个窟窿,留下一个深渊,在天空城系统关闭运行前都无法修复的天才研究员。
甚至辛不言与那个天才研究员的较量里,都深陷阴谋的漩涡。
秦惕说过,艾瑞赛尔想引导他们查一些东西。
“认识。”白霄挑眉,没想到时涢会问起她,“她是当年第一个从天空城回到地表的人,一个目中无人的自大狂,关于她的传言不少,都说她为了研究没什么底线。”
白霄从不避讳对同行的负面评价,在办公室监控下说得绘声绘色:“她私下有不少研究所股份,当年回地表后,不知道是疯了还是怎么样,直接在同事身上动了手,有人举报到希尔塔研究所,那女人被革职调查,现在都没有结果。”
涉及的话题敏感,白霄特意放低声音,说完自己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那个同事怎么样了?”时涢问。
“死了。”白霄平淡道,“玫瑰虫内部感染。”
不用再问下去时涢也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最后白霄叮嘱了时涢几句注意身体的话,严肃提醒他意识和身体的同频不能一蹴而就,时涢嫌他烦人,在白霄将平时要喝几杯热水这种事情都搬出来后果断终结通讯,吵吵得他本就发烧的头更疼了。
窗外早就暗了下去,屋内彻底安静下来,秦惕的话毫无预兆跳到耳边。
“明天就变成我了。”
他说这话时带着一贯的嚣张和强硬,全然不顾自己是否愿意。
……不对。
不愿意也不关自己事,他秦惕长了两条腿想去哪就去哪……
时涢连忙从这个诡异的逻辑里抽离,心想即便如此也只是因为自己是他翻案的重要证人,仅此而已。
可一个证人怎么够。
这本身就不是一件能轻易解决的事情。
还多出一个麻烦的章闻野。
时涢端着碗站起来,放入厨房水槽打算明天再洗,进洗漱间重新刷完牙,又躺在床上睡了个安稳觉。
十六区的房子隔音差得要命,时涢一大早就被走廊里搬东西的动静吵醒,第一反应是秦惕大包小包拎着东西来当强盗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合理,他和秦惕一路上可没什么行李。
他好奇地爬了起来,走近玄关处听到隐约的谈话声让时涢不由自主握上门把手。
门一打开,他就和对门的辛不言对上脸。
大包小包的不是秦惕,是辛不言。
“早上好啊少爷。”辛不言熟络地跟他打招呼,手里提着个皮箱,看起来挺重,他朝时涢左边努努嘴,“秦惕在那边。”
说完就继续将自己的东西搬进时涢对门。
他往自己左边看过去,秦惕换了身衣服,在与人交谈着什么。
如果天空城教育系统没有出错,他和他对面那个男人讲的是旧文明时代的德语。
对方口音有点重,时涢好多词都没听懂,但那人发现自己后,灰蓝色的眼睛从秦惕侧面探出来,示意面前的男人。
秦惕似有所感,侧身看了看时涢,嘴角还带着客套疏离的笑。
随后,他清晰地吐出一句:
“Er ist mein Bruder.”
他就是我弟弟。
莫名其妙又成为“弟弟”的时涢怔住,表情一言难尽。
秦惕这个人怕不是有什么哥瘾。
他看着那个灰眼睛男人恍然大悟,笑着说了什么“家人”“幸运”“祝你们好运”之类的,被卖了还乐呵呵提着自己行李跟上搬迁队。
“他要去的是五区,可不得偷着乐嘛。”辛不言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又从对门钻了出来。
时涢被他吓了一跳,转头看向他:“五区?”
“随机到的。”辛不言看着走过来的秦惕,一副吃到酸葡萄的语气:“谁知道他运气那么好,一抽就抽到离主城那么近的地方。”
十六区这种边缘地带与主城女娲系统覆盖强度没办法比,相当于一个是首都一个是乱葬岗,好处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只可惜某个通缉犯先生无福消受。”
辛不言贱兮兮地在时涢耳边小声评价,在秦惕过来之前缩头乌龟一样把自己缩回对门了。
“他说什么了?”秦惕不解。
时涢笑着说:“他说你是通缉犯?”
秦惕皱眉扫了那扇门一眼,平静道:“就跟他不是一样。”
时涢:……这很光荣吗?
这个场景分明就是自己被两个通缉犯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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