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圣诞特辑:萨鲁多的回忆、诞世日礼物和姑娘们(上)

*BGM:《尘埃》-家家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崩坏在严重的时候不仅能够影响三维空间,还能影响四维时间。

有时候你会感觉时间的流逝非常怪异,你明明只离开前一个地点几小时,到了下一处地点时却已经是几天之后,就像高速运动带来的时间膨胀一样。退一万步来讲,你们在阅读这行文字的时候,我可能甚至尚未诞生。

言归正传,我和冷枝一路来到纳摩洛的时候已经完全入了冬,苏尔拉克马上就要迎来一年一度的诞世日。

提起诞世日,那就不得不提世界教会引以为傲的创世神话。相传蒙多神是世界最初的血脉,世界诞生的那一刻,所有规则都被具象为一体,其化形之神便被称为“蒙多”。蒙多神诞生之后便致力于维护世界的运转规律,直到世界战争爆发,祂身上的规则被邪神破坏,缺失的规则最终在战争结束后被重铸融入新世界。

后人为了纪念世界和蒙多神的诞生,便将每年的这个日子定作“诞世日”。

在早年的苏尔拉克,诞世日通常是世界教会举行盛大祷告仪式的日子,不过世界发展到今天,宗教节日换来的除了一个超长的假期之外,还有特别的晚宴与交换礼物的传统。

我们在诞世日的前夜在纳摩洛住下。纳摩洛是这一路下来我最喜欢的小城,依山傍水,街道两边的店铺里总是摆满了鲜花,就像我记忆里的萨鲁多一样。

纳摩洛的镇民淳朴而亲切,在我们到达这里的下午便亲切地招呼我们参观他们为了迎接诞世日而在路灯和绿化带上挂的彩灯和飘带。

我问他们诞世日通常会准备些什么食物,他们便用掺杂着方言的世界语说:“当然是传统的果木烤肉,还有甜味的曲奇饼干。”

我猜冷枝在世界教会那几年有过并不美好的回忆,他向来对这些节日兴致缺缺(不过他总是对任何事情都没什么兴致)。他漫无目的地跟在我身后,防止我离开他的视线。

于是有那种好事者来打听我们的关系,我说:“仇人。”

冷枝说:“与你无关。”

就这样一来二去,那人彻底相信了我的话,还问我是否需要帮助。

我大为感动:“能把我送回萨鲁多吗?”

听到萨鲁多的名字,他脸色大变,一边道歉一边就离开了。

冷枝有些无语地看着我:“你要干什么?”

我带着些讥讽地指了指他的胸口:“那你能把我送回萨鲁多吗?”

他平静地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纳摩洛弥漫着青草、常青树和泉水的味道,就算我躺在开着暖气的房间里闭上双眼,也能隐隐约约听到窗外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响。一切都是如此自由,充满生机……

恍惚之中我做了梦,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站在苏尔拉克大森林的边缘,一只黑色的林鸟正停在我的肩头。灿烂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散发着清香的泥土地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都几点了,还在这里做什么?汤已经做好了。”熟悉的影子落在我的身上,向我走来的高个女人穿着一条长长的白大褂,我看不清她的脸。

但我已经不自觉地发出呼唤:“妈妈——”

梦中模糊的母亲牵过我的手,带着我穿过郁郁葱葱的丛林。

我一时哽咽,努力地想要看清她的面目,她好像在笑,但又不是对着我笑。我加快步伐,却怎么都追不上她的背影。

“你——最近还好吗?”我试探着问,“爸呢?”

她只是笑,并不回答我的问题。那条路太长了,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我问出口的话都令人生厌,走到西垂的落日都隐没在远山,我依然没能跟着她走出那片森林。

终于那条路上什么也不剩,只剩我与她行走在一片黑暗之中。唯一跟在我身后的除了我的影子,就是那只不知从哪里来的黑色的林鸟。

她忽然转过身朝我伸出手来,道路的尽头凭空出现了一抹白色的光。

“科罗娜……”她轻唤我的名字,“走吧。这里不是你的家。”

“为什么要赶我走?”我的眼眶湿润,“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她不回答我的问题:“朝着有光的地方去。”

“可是那不是光!”我伸手抹了一把淌下的眼泪(其实什么也没有抹到),“那不是光——我也不是什么救世主。妈妈,我想回家。”

她模糊的身形微微停顿了一下,我还是看不清她的脸,但我能感觉到她正用充满慈爱的眼睛看着我。她还是在笑。

“勇敢一点。”她说,“不管你想去哪里。”

“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哪里都——”

我朝她扑过去,伸出手却只抓了一手的黑。她的身体像幽灵一样消失在黑暗里,一切都消失了,我的世界只剩下那一团白色的不详的光。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我最终也没有走向那团光,我哪里也没有去,直到那只鸟从黑暗之中现身,狠狠地啄食了一口我的心脏。

伴随着一阵心脏的刺痛,我从这个梦中睁开眼睛。太阳已经在窗外恭候多时,暖融融的光透过窗帘洒在我的头发上,我的后背一阵发冷。

我并没有感受到崩坏的来临,这意味着昨夜的梦境并不是紊乱的精神力作祟的结果。梦中潮水般涌来的黑暗和绝望之感现在潮水般迅速褪去了颜色,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母亲背对着光朝我微笑的轮廓。

而我甚至不知她现在身在何方,又是否安好。几个月前的大崩坏夺走了我的小城,夺走了我过去的一切,然后像这样把我扔在这条无尽的长路上。这就是做你的血脉的代价吗,蒙多神?你若是真的存在,为什么从来都不回应我的呼救?

可是纳摩洛不是萨鲁多,就算街边的房子都一样长满爬山虎,也不会有我的朋友从街的那边跑过来,问我要不要去她家里尝一口新鲜的炸薯条。

我惆怅地望着窗外的冬景。位于盆地的纳摩洛很少下雪,镇民们来来往往,忙着准备晚上的宴会。我时常想,其实那些节日都与我无关,至少远在他乡的我并不快乐,也不想感恩世界的诞生。

也许是我在房里待得太久,临近中午的时候冷枝来敲我的房门,问我需不需要午饭。

我靠在床上没动,就喊他进来。

“怎么了?”他站在我床头,“时间不早了。”

“我能不能哪也不去?”我沉闷地问他,“你能把我送回萨鲁多吗?”

他低下头看我:“这是你自己选的路。”

我哑然失笑。是的,那是我自己选的路。我没法对那些在崩坏中失去生命的人视而不见,没法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城市一点一点地被边缘吞没。

“是的,我没你那样冷血。”我说。

“我并没有干涉你的决定。”他还是那样轻飘飘地看着我,“我也没法把你送回萨鲁多,你明明知道。”

“可是你明明——”半句带着情绪的话刚刚说出口,眼泪就开始失控地往下掉,于是我扭过头避开他的视线,“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明明知道我想留在米德卡特、你明明知道我不想和你走——为什么你总是把事情推到我头上?你觉得我做这些是理所当然的吗?你觉得我和蒙多一样,心甘情愿为苏尔拉克献上一切?”

“你先冷静点……”他似乎也一时语塞,不知所措地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递给我,“我没这么说。”

我没接他的纸,只是用手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你当然无所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你的业绩?世界教会的祭品?圣奥卡瓦的原料?”

“……科罗娜。”他靠着我坐下来,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管你是什么,首先你是……人类。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那又如何呢?那又如何呢?”我回过头去,仰起头从泪光中看着他的眼睛,“你什么也不懂……”

他眨了眨眼睛,随即转头躲开我的目光,将手里的纸塞到我手上。

我把那一团纸攥紧了,随手扔到床和墙壁的夹缝里,然后伸手抓住他外套的衣襟把他扯过来,就趴在他的肩头上开始哭。他的外套和他本人一样散发着凉意,混合着雪和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不好意思,现在它是我的纸巾了。

冷枝大概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他的身体僵了僵,好像想要往后退,但是又觉得不妥,于是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我猜他眼神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就落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

哭了一会儿哭累了,我就双手环过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肩膀里。

沉默了一会儿,他一只手轻轻环过来,意义不明地顺了顺我的发尾,然后将手搭在我的肩上。

“……对不起。”他说。

“你就会说这个吗?”我笑得抖动了一下身体。

“我不是那种意思。”他把声音放轻了,听起来比平常要温和一些,“这些年我遇到过不止一个‘世界的血脉’,只有你完全理解你的使命。血脉的荣誉来自世界战争时代,自然也无可避免地要传承枉死者的苦难。

“也许我确实不能理解你。我无权替你做决定,也无权涉足世界的运转。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带你去苏尔拉克转转。”

我不知道这一长段话他到底组织了多久,想到那种事我就很想发笑。他讲长段的话就像在背书,他总能把那些话讲得严丝合缝,让人难以理解。

“所以呢?”我问。

“你想反悔吗?”他说。

“那你会原谅我吗?”我问。

他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会儿:“我并没有责怪你。”

“……你能出去吗?”于是我说,“让我一个人待在这个屋子里。我不想见你。”

“按照规矩,我离开房子的话,得把你反锁在里面。”他又恢复了那种冷淡的态度。

“随你的便吧,只要你不担心我连同自己一起烧死在这里。”

我从他身上起来,抽了两张纸擦眼睛,把他往门外推。他叹了口气,伸手按住我的肩膀把我按回床上,随后走出门去,带上了我的房门。

不出几分钟,我听见他锁大门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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