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驾校教练的电话就连珠炮似的一个接一个打来，此时她正和左向伊在清吧小酌。
左向伊听她讲完电话，问：“谁啊？”
“驾校教练，催我去考科三。说十二月要下雪，后面考试更难过。”
“那你快去呀，等下完雪，点位更不好看了。”
方晚琪瘪着嘴，实在不是她不愿意去，只是那个教练总是借着教学的名义对女学员揩油，她因为出头怼了他几句，弄的现在根本抢不到时间去练车。
最气人的是，他明明是这背后的始作俑者，却装的跟没事人似的，好像习以为常。
“我不喜欢那个教练。”她道。
左向伊不以为然，在她的人生里就没有委曲求全这个成语。她出着主意：“那你申请换教练？”
还没等到她申请，这个教练就被某位学员举报受贿开除了，简直大快人心。
她拿到驾照的那天，一向疼她的父亲就把买的新车开到了她的驾校门口。
一辆红色的奔驰，**性感，很适合她。
她高兴地围着汽车拍了好些照片，对老方又拥又抱，情绪价值十成十的足。
“老方，幸好你是我老爸，下辈子你还做我老爸！”
“瞎贫。”
她把驾校送的那个黄色的实习贴对着车屁股比来比去，怎么看都别扭，回头突然想起某个人的话，又贴上去了。
老方在副驾驶坐着，右手紧紧把着头顶的扶手，他面上坦然：“驾校怎么教的你就怎么开，别紧张。”
“我不紧张，你别紧张。”
老方笑的像机器人：“我紧张什么？我对你的车技很放心。”
“对，我可是驾校优秀毕业生，四门全都满分！”方晚琪这句话至少重复了十遍！
一路算在老方的监督下开回了家，方晚琪将车钥匙潇洒的扔到玄关，对父母说：“你们不用跟车了，我现在自己开回家，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话是这么说，但第二天早上，张小兰女士说自己要去超市买东西。
“小区外面那个超市没有吗？”
“没有。”
“你买什么东西？”
“汤圆里的红豆。”
方晚琪挠挠头，她很少注意这些，说：“行吧，安全带系上。”
然后张小兰也是和老方一样的姿势，仿佛她坐的不是副驾驶，而是嫦娥一号的发射舱。
到了下午下班，张小兰又给方晚琪打电话，她说她顺路路过这里，问她现在回不回家。
方晚琪问：“您顺的哪条路能顺这来？”
张小兰真拎了两大袋的东西往后备箱放。
就这么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花式护送了她一个星期，两位终于大手一挥，放她独立了。
十一月底，终于迎来了第一场雪，下在了傍晚。簌簌的雪片往下落着，没多久就堆的厚厚一层。
老方反复叮嘱：“开慢点，别着急。不要猛踩油门和急刹，尽量点刹，把控好安全距离。”
许是知识点太多，她一下子没记住。脑海里就剩第一句：开慢点。
正是下班晚高峰，因下了雪的缘故，大家都开的较慢。她也不着急，悠悠地跟着大队伍。
就这样开着开着，直到她成为排头车辆。车窗密闭，车内的交响乐正是最**。
突然，左侧车窗出现一只手，戴着黑色的手套，他连续扣着车窗。
“？”
方晚琪皱着眉，摇下打量着，发现是名骑警。摩托车的轰鸣声格外明显，他带着头盔，胸前别着对讲机和执法仪。
“女士，请你靠边停车。”
听见这声音，她猛然瞪大眼睛，这不那个交警吗？
“不是吧，阿sir，车开得慢也犯法吗？”她的语气拖的很长，像调戏人似的。
……
他似乎有些无语，指了指后视镜的位置，一扭头，看见后视镜没开，两个都紧紧折叠在一起！
她慌乱地在车里对着仪表盘摸来摸去，没摆弄出来，车群中的喇叭一直按个不停。
他抬抬下巴，“先停到一边去吧。”
最终，她将车驶到不远处停着的巡逻车后。
从车上下来一个小眼睛的警官，他饶有兴致的围着她的车头打转，扭头对旁边正摘着头盔的男人说：“人才。”
她窝在车里，灯光晦暗不明，闷着头东点西戳，最后干脆将扶手箱里的使用手册拿出来翻看。
薛逸一走过去就看到这样的场面，难得的笑场了。
祝旭辰摸摸鼻子，坐回车里捣旁边的同事，“啧啧。”
“要不要帮忙？”
她抬眼看了看他茂密的黑发，咦，不是地中海。
“行，那你来吧。”她跳下车。
看他艰难的弯腰进去，不知点到哪里，折叠的后视镜突然恢复。
他在车内说着话，瓮声瓮气的，听不太清。
这边，祝旭辰接到紧急情况，前方一起车祸，需要尽快前往处理。
“刚才你开的太慢了，影响了后面的车流。开车不是越慢越安全，以后要注意观察路上其他车辆的速度。”薛逸说完，他也准备离开。
“好的警官，知道了警官。”
他瞥眼看了看她一个劲点头扮乖的样子，面上没多余表情，只点了点头。
“走吧，注意安全。”
说完，他就准备跨步上车。方晚琪拢紧大衣，两条腿噔噔噔跑过去，两只圆眼直勾勾的盯着他：“警官，谢谢你。”
“不客气。”
“警官，我能不能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
“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每次都能碰上您挺有缘分的……”
“不必。”
说话跟三字经似的，两三个字往外蹦。
说完，没等她回复，就一拧油门走了，像生怕黏上她。
到了车祸现场，一辆侧翻到绿化带里，一辆车头粉碎，祝旭辰先到了，他打了120，五分钟就能到。
侧翻的那辆车，屁股后面冒着滚滚黑烟。车里有个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他嘶吼着：“好疼啊，救命啊！能不能先把我救出去，我脖子要断了，救命啊！”
薛逸走过去，蹲下身去寻他的头，他的脖子歪着，脸涨的通红，嘴里却骂骂咧咧的没停。
“个王八犊子的，会不会开车，赶着投胎去啊……哎，警官，快！把我救出去。”
“少说两句。”
“那你能帮我给我媳妇儿打个电话吗？我想留两句遗言。”他想起出门前和媳妇吵了一架，可到了现在，他悔的跟什么似的。
薛逸坚定的打断他，“你不会死，留什么遗言。等着别乱动，不然二次损伤，马上救护车就到了，”
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这边闭了嘴，那边从副驾爬出来的年轻司机，二十五岁左右，身上没有明显伤口，只头上蹭破了流着血。出来就叼根烟，对着电话喊：“我/操，哥们刚才撞车了。我？没事啊，我好得很，不痛不痒的，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现在等交警判定呢，等会儿，我半小时准能到。”
薛逸看见他吞云吐雾的样子，皱着眉头，语气比天气还冷上几分，“等什么？你全责知道吗？”
“路滑啊警官，这不能完全怪我吧。”年轻司机将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祝旭辰看完车里提取到行车记录仪里的视频，很清楚的记录着他违规超车失败，刹车不及时撞上了前车。
“你不要着急推卸责任，行车记录仪上很清楚，不然你再看看？根据《道路交通法》四十三条第一项，你跨实线违规超车，这是违法的。”
此时，救护车也到了，薛逸手指了指：“去医院检查，出来了来交警大队领事故责任认定书。”
“你说我全责就我全责吧，怎么赔我认，我现在就跟你去。”
“先去医院。”
“我说了我没事，我好着呢！”
薛逸看了看他头上的血迹，没多说，直接让护士把他拖走了。
“哎！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好得很！”
不知是群众里谁起的头，“哎，那个小伙子没事呀，怎么还逼着人家去医院检查的。”
“谁知道呢，现在警察都不是以前的警察了，我跟你说……”
薛逸舔了舔微干的嘴唇，想转身走远一些。
霎时，一道声音响起，劈开乱哄哄的人群。
“对啊对啊，我跟你说，那个司机头虽然流血了，但是看着特别精神，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你说什么？越是这样的状态才越危险？哦～人在遇到危险时会大量分泌肾上腺素，这时候是感觉不到疼的呀。我以为那个警察跟医院怎么怎么地了呢，也不是我说的哦，就是听旁边的大爷大妈们都这么聊的，嗨！”
“是呀，这真是没文化不能乱开口，你说人口铄金的，把人警官冤枉了，上哪说理去。再说了，如果那司机真出什么问题，谁能为他负责，难道这些大爷大妈们能出医药费？”
此话一出，人群窸窣，刚才参与聊天的大爷大妈们都不自觉地别开了头。突然想起，孙子还没接，渐渐散开了。
他回头的时候，只见人群里那个女孩举着手机贴在耳边，嘴唇一张一合。一身白色羊绒大衣，差点与这冰天雪地融在一起。雪花落在她披散的黑发上，鼻头通红，她仿佛雪夜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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