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然是不能,”他卖了个关子:“可若是背后有高人相助呢?”
宋贤仔细回想了一番,联想到那郎中开的令人匪夷所思的药方,她缓缓吐出了几个字:“辉日长公主?”
赵承庸露出惊讶的神色:“先生好犀利。”
她沉吟了一下,问道:“中丞大人如何确定就是辉日长公主所为?”
“先生可知辉日长公主的母妃是谁?”
“贤德妃。”
他轻轻抿了一口茶:“贤德妃又是哪里人?”
“高丽人……”宋贤凝眉,接着突然抬眼,恍然大悟:“你是说,是高丽人在从中作梗?”
赵承庸将茶盏置于桌上,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自从高鑫王即位后,高丽一族便蠢蠢欲动。”他讽刺的勾起嘴角:“以卵击石,谬想天开。”
“四年前,魏清勾结高丽人做通敌叛国之诗以至于魏家满门被斩,如今郑风祥重蹈覆合,他向来胆小,畏罪自杀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他突然话锋一转,有些邪气的勾起眼睛,对着宋贤笑道:“先生是宫里的人,见多识广,来我们苏州城实在委屈。”
“我一片肺腑之言,只怕先生瞧不上。这些……先生只当我说的是笑话罢。”
宋贤瞥他一眼,不置可否:“都是为朝廷办事的,没有什么宫里宫外,今日中丞大人所说的话,我回去后自会认真思索。”
语毕,她站起身来:“叨扰了,还望今日申时的议会,中丞大人莫要忘记了。”
赵承庸也跟着站了起来,翻手做请:“我还有要事要处理,就不送先生了,慢请。”
出了巡抚衙门,天色还早。
只是又略略下起了一点小雪,落在肩头,沾衣便融了。
“这雪湿,干爹打个伞吧?”
说着,张浦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紫竹伞撑开挡在宋贤头顶。
她没拦他,说:“看着天儿还早,去集市逛逛吧。”
集市上热闹,下了细雪更添年气。
“公子,新出炉的八珍糕,您买一个尝尝?”
宋贤在卖八珍糕的小摊面前停下,卖糕点的是一个须发斑白的老翁,咧着嘴很喜庆地笑着,和她介绍自己的糕点。
“这个是核桃仁的、这个是芝麻的、这个是果仁的……您看您喜欢哪个?”
掀开盖子,热烘烘的山药味扑鼻而来,冒着氤氲的热气融了一方雪粒。
宋贤本想回绝了,可又听他说:“公子有孩子了吗,我家儿子就喜欢吃八珍糕。香喷喷的在嘴里化开都是甜的!”
不知为何,赵玉成倔强的面孔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张了张嘴说:“……这些味道各拿两个吧。”
老翁笑着:“好嘞,您稍等!”
张浦歪了歪头:“干爹,府上的厨子要换吗?”
宋贤:“……不用。”
油纸包着的糕点还散着热气,张浦接过来揣在怀里问道:“干爹要吃吗?”
宋贤摇摇头:“你带回去和刘云、赵玉成分了吃吧。”
“谢谢干爹赏赐。”
闻言,她被逗笑:“这算什么赏赐。”
张浦快走了两步跟上她,乐呵呵的:“干爹给的当然都是赏赐。”
他们继续沿着街边走,没一会儿,张浦手里就大包小包地拎着些什么桂花糕、梨花酿、透花糍……
张浦从怀着抱着的摞成小山的各种小吃里探出头,委屈巴巴的,难得露出些活泼的神色:“干爹,您今日好有雅兴啊……”
宋贤敲敲他的脑袋:“出来玩,不要总板着脸,你才多大。”
“儿子……哎呦!”
正说着话,他突然被撞了一下,怀里的东西掉了一大半。
余光中只撇到了一道彪悍的身影,他大喝:“站住!”
可那身影很快淹没在人群中,不知所终。
宋贤也注意到了,从服饰上看那人不似汉人,倒有点像是女真人。
不过苏州商贸繁荣,有不少外族都在此地做生意,出现一个女真人算不上什么特殊。
“罢了,别追了。”
宋贤拦住了张浦:“我们再往前逛逛吧。”
张浦有些泄气:“是,干爹。”
再往前是仙水桥。河面结了冰,船只摇不动,都靠在岸边了。
桥头两边有卖一些玉器的,都是摆着架子小车,后边摆一张板凳坐着老板。
宋贤瞥了一眼,目光被衬布上的一支玉簪吸引住了。
老板是一个半大的小姑娘,盘着两根麻花辫,大冬天里脸冻得红扑扑的。她怯生怯气地问她:“公子有喜欢的吗?”
宋贤看了看,从中间拿起一支海棠花的玉簪。
玉质一般,胜在通透。两枝纠缠的海棠花栩栩如生,一枝含苞待放,一枝花开正艳。
雕工甚佳,倒也有趣。
小姑娘看她拿起这支簪子,很开心地笑起来:“这是我娘雕的最好的一支!”
宋贤有些惊讶地问:“这些都是你娘雕的?”
小姑娘用力地点点头:“不仅如此,我娘还会雕石头、雕木头!可厉害了!”
她又从架子车底下掏出一个木头盒子,里边放着一枚玉佩、一块石板。
宋贤接过来看了看,很是惊讶。
这玉佩上雕的竟然是一条龙……脚踩麒麟,口衔珍珠。活灵活现地在祥云间穿梭,仿佛马上就要跃然而出。
可玉上雕龙,只能是御制。
“这是你娘什么时候雕的?”
小姑娘兴冲冲地说:“在我没出生之前就有了!这是我娘送给我的!”
“我娘说了,这玉佩不可示人。”说到这里,她脸色微红:“但是公子玉树临风……不像坏人,所以可以看。”
宋贤莞尔:“你娘说的对,还是收起来罢,下次莫要再给旁人看了。”
说完,她又状似不经意地问起:“你娘呢?平时你们都在这里摆摊吗?”
是病了吗?不然怎么会留一个小丫头在这里看生意,实在是心大。
“我娘……我娘……”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嘴唇:“我娘去三清街追卖豆腐的周郎君去了……”
饶是张浦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啊?”了一声:“他欠你娘钱了吗?”
“不是不是!”小姑娘连连摆手:“我娘想让他给我当后爹,但是他总不听话所以我娘这次去打算给他直接绑回家!”
张浦:“……”
“幺儿!”
自桥底下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喊:“你看娘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小姑娘“唰”的从板凳上站起来,兴高采烈的挥手:“娘,这儿有好看的大哥哥!”
宋贤看见一位穿着黑色棉袍的女人肩膀上扛着一抹白,大刀阔斧的朝这边走来。
等到走近了她才发现,那白色的一团竟然是个被绑起来的活人,正红透了一张脸在肩膀上挣扎着:“徐娘子,你、你快放我下来!”
那被称作徐娘子的女人倒是很爽朗的笑起来:“周郎,你羞什么。反正迟早要嫁进我徐家的大门,我徐家人向来真性情,断不会亏待于你!”
“男子怎可说嫁,就算要嫁也是你嫁于……不对不对,你、你先放我下来呀!”
眼瞅着二人调笑之声愈演愈烈,张浦单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握成拳抵在嘴边咳嗽了一声。那二人闻声歇音,那卖豆腐的周郎羞进无底洞,没了声音趴在徐娘子肩膀上装死。
反观那徐娘子,停下了那轻浪浮薄的调笑声之后,转而用眼神肆无忌惮的打量起眼前站着的二人,语气有些随意:“客人?”
小姑娘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她,双手撑在摊子上,语气活泼:“娘,这位好看公子要买玉簪子!”
宋贤拿着玉簪的手一顿,有些无奈地点点头,问她:“这些都是您雕的吗?”
那人答非所问:“二位公子不是本地人?”
宋贤眯起眼睛,语气微沉:“这位娘子何出此言?”
谁知,那人竟然嗤笑一声,随手将肩上的人放下然后才说:“我打小在苏州长大,听着吴侬软语几十年。二位一口官腔,当谁是傻子呢?”
“你——”张浦正要说她放肆,却被宋贤一抬手拦下来了:“不瞒娘子,我兄弟二人从那京城来苏州做生意也有不少年头了。头一次见到像娘子一样犀利的耳朵,佩服。”
徐娘子上下扫她一眼:“脸是不错,可惜……”
难得被如此冒犯,宋贤也不恼:“可惜什么?”
徐娘子哼了一声:“可惜肃杀之气太重,心事重重,肾虚脾弱,有早衰之兆。”
“娘……”小丫头看了看二人的脸色,有些担忧的扯了扯她的衣摆。
张浦黑着一张脸磨牙,暗道此人实在不知好歹竟敢如此诅咒干爹,若不是干爹拦着,他早就上前去将此人当场押解!
出人意料的是,徐娘子以为的气急败坏并没有出现,那人反倒是面无波澜的点了点头,对她说:“百无一用之人,即使长命也不过空耗年华,若能有所作为,名标青史、殁世不朽,也是死而无憾。”
闻言,徐娘子颇为意外地抬起眼睛正视她:“没想到公子也不是迂腐之徒。只可惜士农工商加之如今贪墨横行,公子一腔抱负恐怕难鸣。”
“哎。”宋贤叹了一口气:“徐娘子说的是,奈何家业如此,实属无奈。”
她抬起头,看向徐娘子的眼神晦涩:“只是没想到,徐娘子身为平民百姓,竟也对我朝政况如此关心,实在难得。”
真的有人看吗……呜呜呜有人看到这里的话我可以求一个评论吗(哭泣脸)
另:我终于知道怎么看是谁给的营养液了!!谢谢你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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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男子怎可嫁、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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