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成安十八年二月,草长莺飞杨柳生烟,虽说已经到了初春,可西面落霞山的山巅上还盖着皑皑白雪,犹如一顶服丧的孝帽子戴在山头上,在西斜的日暮下乍然望见总让人心下沉甸甸的。
山下,宁桐村顾家不巧正在办丧事,东家借的桌椅西家吊丧的来客,间或一声断肠的唢呐声,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当门横在院子里,衬的顾家凄厉的哭声惨兮兮瘆得慌。
叶昭华垂着眸子穿着一身素白的孝衣,一根三指宽的白色飘带系在额间顺着鬓角垂在右侧胸前,泪痕还沾着睫毛,巴掌大一张脸柔弱又可怜,她跪在灵堂上缩着身子,在穿堂的晚风里似一朵摇摇欲落的伶仃瘦菊,仿佛不堪岁月的摧折随时都要御风而去,遇上吊丧的来客她抬起袖子默默遮着半张脸呜咽几声,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一个丈夫新丧的小寡妇。
谁敢相信,她前一秒还在和毒贩子殊死搏斗,下一秒竟然穿成了一个才死了丈夫的十六岁小寡妇。
这小寡妇也姓叶,名招娣,是个苦命的,机缘巧合嫁给顾家大郎顾羡渊,丈夫连盖头都没掀就出征去了,她进顾家门不过七个月,却当了七个月的牛马伺候这一大家子人,如今丈夫死了,她悲痛之下昏死过去,再次醒来身体里的灵魂换成了来自现代的女大学生叶昭华。
叶昭华读大三,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暑假跟着老师去做社会实践,在南方一个较为原始的部落遇上毒贩子交易,华夏人民刻在DNA里的禁毒意识觉醒,眼见逃走无望,她一把将两个学妹扔出墙,自己赤手空拳勇斗三个拿刀子的毒贩子,十年的散打功底再加上徒手能高举二百斤的天生神力,她带着两个毒贩子给自己陪了葬。
兴许是好人有好报,这不,明明死了的人,却在这历史上查无此国的大楚朝又活了,虽说一穿过来就守了寡,但她这名义上的丈夫她都没见过,封建男尊女卑时代下的男人其实不要也罢。
顾家堂屋里设着灵堂,婆婆苗氏身体不好几度哭晕过去如今躺在床上修养,公爹搀扶着老娘坐在堂上待客,跪在灵堂前守灵的,只有原身这个未亡人和小姑子顾巧荷,至于小叔子顾羡云,跪了半日就倒了,作为顾家仅剩的肩负传宗接代大任的独苗苗,老太太发了话他身子弱不守灵。
虽然对原身叶招娣的苦难遭遇深感同情,但叶昭华也庆幸自己有了第二次生命,感到一股强烈的视线盯着自己,她茫然望去,正是她那名义上的小姑子正靠着老太太的腿在嚼舌根,“我当时就说了这姓叶的是个丧门星,我大哥偏生就不信,如今他成婚不过半年就出了事,可不就是这姓叶的丧门星克夫克死的?”
只见那年龄与她相差不到一岁的小姑子顾巧荷,通红着哭肿了的双眼就那么眼中钉似的盯着她,对她这个嫂子的恶意那是不掩饰分毫。
前面她刚穿过来就听到顾巧荷告状说嫂子装晕躲懒,要来掐她的人中时她醒了过来。
如今,又是在说她克夫,这种撒谎爱告状的毛病得治治!
“小姑这话,是要活活逼死我么?”
叶昭华抬起通红的双眼,凄凄楚楚的哽咽,“我知道夫君于我恩重如山,如今我一头撞死在他棺材上随他去了也落个清净名声,可夫君尸骨未寒,我这就一头碰死,知道的说我情深义重不舍得夫君一人赴黄泉,不知道的,还当顾家容不下一个未亡人,坏了夫君和先祖父的名声,我如何能做这等陷恩人于不义的事?”
原身叶招娣的命是顾羡渊救的,可她叶昭华能活命,得感谢叶招娣,对顾家这家子人,她没有丝毫的好感,宅斗绿茶小说她看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今当着吊丧来客的面她做不了什么,但等人走了,顾巧荷的嘴再这么欠,她就要让她领教一下人心的险恶。
她话才说完,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定在了顾巧荷的身上,老太太张氏手里的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杵,“咚”的一声闷响,她冷冷瞥了一眼叶昭华,道:“大郎还没入土,胡咧咧些甚?”
这大楚朝急需人口增加劳动力,可没有贞节牌坊那回事,大楚律令明文规定,逼寡妇殉节者,姑舅杖五十。
谁家要是逼迫那死了丈夫的寡妇殉节,那先把公婆拉去打五十大板,至于寡妇二嫁,则是国家鼓励支持的,据说当今太后当年就是二嫁之身入的宫。
“我大孙子虽然没了,却是为国家打战捐的躯,你是大郎娶回来的娘子,就算顾家容不下我这个老不死的,也断断不会容不下你,以后这话不能再胡说,”老太太张氏只字不提顾巧荷的错,只警告的看了叶昭华一眼。
知道自己是老不死的还这么偏心?叶昭华垂下眸子,掩住了眼底的嘲讽。这具身体痛哭半日又长时间跪着,她现在累得慌,再加上外人还在,且先让这些人放肆一阵子,她可不是娇滴滴的受气包,她有的是打人的力气和收拾极品的手段。
“孙媳这便安……”心了。
叶昭华一句话幽幽说了半截,宛若浮萍柳絮一般飘摇倒在了茅草上。
她当然是装的,这么冷的天,地上就垫了堆茅草,她已经跪了足足五分钟以上了,想必为国捐躯的那位顾老大应该理解,她一个柔弱的小寡妇,被他家人欺负还要跪着给他守灵,哪有那么美的事?
叶昭华这一晕,老太太张氏气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可万万不敢质疑一句,只得呼天抢地的颤巍巍起身去亲自查看,几个女客赶忙帮着把叶昭华抬进了她的房间,等人离开,叶昭华把被子往身上一裹安稳躺平了。
房间里烧着土炕,虽说铺盖又薄又硬,但暖烘烘的躺着也蛮舒服的,叶昭华揉了揉膝盖,开始思考以后的路怎么走。
顾家在顾老太爷还活着的时候算是宁桐村里数一数二的人家,因为顾老太爷是个老秀才,给十里八村殷实人家的子孙行个开蒙礼,代笔写个信,给四邻子孙取个名,都是收入,老太太张氏年轻时也是被丫鬟伺候过的,只是顾老爷子终究临了也只是个老秀才,所以他把科举兴家的希望寄托在了儿孙身上,甚至给唯一的独子取名顾进,进士的进,字崇儒,可顾进从小就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妈宝男,靠着一副看着不错的魁梧身架子和好脸面,早早地就娶了隔壁村苗秀才家的女儿苗氏,苗氏是个身娇体弱玲珑心的哭精,可顾进就吃这套,老太太张氏没在这个儿媳妇手底下讨过便宜。
到了第三代,苗氏生了两儿一女,老大顾羡渊,今年二十岁,不爱读书十五岁就从了军,长什么样儿原身也没看清,饿花的眼逆着光看到一个高大威猛的人影,那人把盖头往她头上一盖抱上驴背驮回了家,拜堂之后给她请了大夫看了病,当即顾羡渊就出征去了,临走连她盖头也没掀,如今一个战死沙场,一个悲怆魂死,但愿在地下能团聚。
老二顾羡云,从小一副病弱身子,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是张老太太的心头肉,读书颇有天赋,靠着顾老太爷的教导十三岁就考过了县试成了童生,同年三月顾老太爷去世,顾羡云守孝一年错过四月府试,第二年又赶上生病,这一蹉跎,如今已经是第三年,今年十六岁的年纪,本来打算四月参加今年府试,结果今儿下午在灵堂上跪了半下午就病倒了。
老三顾巧荷,今年十五,苗氏和顾进最宠的老幺,好吃懒做,奸懒馋滑爱告状,对原身这个嫂子更是百般挑剔,既看不上她是自己大哥捡回来的,又因为原身病容退去之后绝美的脸让她嫉妒,还有一点不能为人道的原因,顾巧荷看上的同村二流子对她嫂子叶招娣吹过口哨。
叶昭华翻了个身拢了拢身上被子,仔细思忖着,虽然顾家日子比起村里更穷的人家来说还过得去,但想要过上顿顿有肉吃有新衣裳穿的好日子,还得琢磨挣钱的法子,但好在她有现代二十年的奶茶品鉴经验,也是地摊小食的资深食客,多年勤工俭学经验让她对人才管理也有一定的心得,她有的是赚钱的手段,只是缺劳动力和原始资本。
虽然太婆婆张氏瞧着辈分不低,可实际才五十四,在现代连退休年龄都没到,娱乐圈里五旬老太还能守国门,张氏也正是奋斗的黄金年龄。苗氏和顾进也都才三十五六岁,病秧子和告状精也十五六正是能干的好年纪,顾家这家子虽然极品了些,却都是不错的劳动力,调教好了都是好员工,比开盲盒似的改嫁强。
叶昭华才打定主意,就听到了气势汹汹而来的脚步声,她知道顾巧荷不会善罢甘休,正巧她也等着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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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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