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病弱的小儿子一下午打了水劈了柴禾，她这个当娘的又是心酸又是欣慰。
顾巧荷道：“嫂子，水热了。”
“好，那我说你和面，”叶昭华接过苗氏拿来的酒坛子，拔开塞子往大锅里肉上倒了些，然后舀水没过猪肉，从小锅底下抽了两根带着火的大柴禾塞进大锅底下，又各自加了柴。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从小锅里舀了半瓢热水兑了一点凉水，试了下约摸三十度，把水瓢递给了顾巧荷，顾巧荷面前的大瓦盆里，已经舀了两面瓢的白面，叶昭华顺手捏了一撮白糖撒在了面里，“加点酵子，要发面不要死面，面和软一点。”
“好的，”顾巧荷一边应着，左手倒水右手和面，几下盆里的干面粉就成了絮状，叶昭华又拿起油碗往面上倒了少许油，“好了，揉一揉就行了。”
顾巧荷听话的又揉了几下，叶昭华站在旁边看着，道：“行了，把你手上的面褪干净把面盆盖上。”
这头做饼胚的面和好了，大锅里焯水的肉也开了。
叶昭华先用铁勺瞥了浮沫，又用笊篱把锅里的肉捞出来放进大盆里倒上水清洗，“婆婆，把大锅里的水倒掉把锅洗干净。”
“哎好，”等在一旁的苗氏动作麻利的把锅里焯肉的水倒进了狗食槽里，洗干净大锅擦干，又给锅底下加了一根柴，叶昭华给热锅里倒了一点点油，抓了两把白糖开始炒糖色，“小火就行。”
等糖色熬好，她把洗干净焯过水的五花肉块放进去开始翻炒，确定每块肉都裹上糖色，她开始下调料，三片姜两节葱，三个八角两小块桂皮三片香叶，还有一小撮花椒，再加上一点白酒，翻炒两分钟，锅里滋滋冒油的肉块泛起了香气，她把小锅里的热水舀了两瓢倒进大锅里，直到热水把肉淹没高出两寸，她这才撒了盐粉倒了酱油盖上了锅盖。
叶昭华洗了下手，道：“小火慢慢熬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苗氏自觉坐在小板凳上开始烧火，顾巧荷从袋子里找了粗盐倒进石碾槽里开始碾，“嫂子你真聪明，以前从没想过把盐碾碎了碾成盐粉来用。”
顾巧荷大变样儿之后倒是个眼里有活儿的，她也愿意搭话，于是道：“其实粗盐炒菜倒是不影响，但是做面食就有些不方便用了。”
“同样的，花椒也可以碾一点做花椒粉，和囫囵的花椒两种用法。”
顾巧荷眼睛一亮，点头道：“哎好，我碾完了盐巴我这就碾花椒，碾多少嫂子给我匀出来吧。”
叶昭华给小碗里抓了一把花椒放在了锅台上，示意顾巧荷这是要碾碎的。
然后她把发面的盆端到案板上开始做饼胚。
揭开锅盖，面盆里的面已经醒发到了两倍的量，都快一大盆了，她伸手进去一揉，里面全是蜂窝状，案板上撒了薄薄一层干面粉，叶昭华把盆里的面撕出来开始揉面排气，揉得差不多之后，切成两块搓成了两个长条。
切成十二个小面剂，她把每个面剂擀开成长条，又卷起来立着重新按成一坨，再次擀成圆圆的巴掌大的饼，十二个小圆饼整齐的码在了案板上盖上，面和的很软所以擀起来并不费事，她锅盖二次醒发，然后把小锅里的水舀进面盆里洗了手顺带洗了盆，把小锅擦干，让苗氏把这边的柴也加上。
因为是自家吃，叶昭华在小锅锅底刷了薄薄一层菜籽油，然后拿过四个面饼摊在了锅里，盖上锅盖等了约摸两分钟，她给锅里的饼翻了个面，又烙了两分钟，就用锅铲把饼铲了出来放进了盘子里。
如此这般烙了三锅，十二个表皮金黄酥脆的饼就做成了。
她又拿了两个鸡蛋打散搅匀起沫，在小锅里烧了蛋花汤撒了盐粉煨在了锅里。
“嫂子好香啊，”碾完了花椒的顾巧荷耸着鼻子闻了闻香气蒸腾的大锅，馋的直流口水。
苗氏虽然没说话，但瞅着大锅的眼神也是带着垂涎的。
院子里各自忙碌的顾进和张氏也不自觉的闻着味儿看了看厨房，这味道……竟是他们从来没唱过的香！
“这顾家今儿锅灶上炖的啥呀，怎地这么香？”
从地里回来路过顾家的人一边走一边吸着鼻子闻，口中不自觉的分泌出了口水。
“唉谁知道呢，反正今儿顾进两口子去镇上赶集去了，谁知道买了些啥，不是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吗？是不是做了驴肉呀？反正这味儿我没闻过。”
“绝不可能，我大舅子家去年死了驴，驴肉也就那样，哪有这么香。”
院外头路过的众人议论纷纷，顾羡云也难得的从房间里出来朝厨房望了一眼。
叶昭华掀开大锅的锅盖，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连她这个一个月没见肉星儿的人也没忍住咽了咽口水，纯天然喂养的猪肉，就是香。
她用筷子试着一夹，裹满了汤汁的红烧肉一夹即碎，已经熟了。
叶昭华一边把肉块舀到案板上，一边对顾巧荷道：“巧荷，你去院子里掐些葱叶子回来洗干净，马上能吃饭了。”
顾巧荷飞快出门掐了一把青翠嫩绿的葱叶子洗干净放在了叶昭华手边，离美味这么近她没忍住使劲儿吸了吸鼻子。
这头，叶昭华已经把肉剁的差不多了，她又把拦刀切成寸许的葱叶加进肉里一起剁了剁，然后把烙好的饼从中间片开，用勺子把肉放进去均匀的摊开，最后，给每个饼还加了一小勺红烧肉汤汁。
因为自家吃，每个饼里满满当当的肉沫。
叶昭华把十二个饼整齐的码在了两个大粗瓷盘子里，对顾巧荷道：“巧荷，你给蛋花汤里撒一点花椒粉，然后搅一搅就能出锅了。”
然后端着饼出了门，这头，顾巧荷舀了六碗汤，和苗氏一人端了两碗也去了上房里。
“洗手吃饭了。”
叶昭华朝房门外喊了一声，除草的张氏和院子里忙活的顾进忙不迭的收了手里的活计在井边洗了手往上房里走去，顾羡云也闻声放下了书第一时间来了上房。
饭桌上，所有人都坐定，叶昭华道：“这就是我出摊儿的肉夹馍，大家尝尝怎么样。”
这种新奇的吃法除了叶昭华外其余人都是第一次见，各人忙不迭的拿了一个，顾进咬了一口，满口流汁的肉香，肥而不腻，香而不柴，太过瘾了。
顾进大口咀嚼，咽了第一口之后迫不及待的夸赞，“好吃，太好吃了，我遇上了我绝对愿意买。”
“确实好吃，要不是我亲眼看着，我竟不知道猪肉能做的这般好吃，”苗氏虽然细嚼慢咽，但一口一口咬肉夹馍的速度并不慢。
张氏道：“我眼看五十七了，都说猪肉解馋，哪怕县城的酒楼里，也没这么好吃的肉。”
今天全家人的变化让张氏心里又高兴又不是滋味儿，她已经能预见，这样的东西拿去镇上只会被人一抢而空的盛景，可是越是这样，越发显得她有眼无珠，这样的璞玉瑰宝，她竟然差点给害了。
若是这样的摇钱树在旁人家，她怕是得嫉妒的红了眼。
“嫂子，甚是美味。”
顾羡云十分想像自家爹一样狼吞虎咽，可是还顾及着读书人的体面，怕过于粗鲁有辱斯文，结果没过两分钟，他也顾不上斯文了大口吃了起来。
“好香，终于吃上了，我馋的流了半天的口水了，”顾巧荷咽下第一口，满足的感叹了一句。
“时间估计得不够，如今四斤肉买多了天热放不住只能我们自己吃，”叶昭华咽下了口中的饼，道：“后天早上出摊子，明晚把肉炖在锅里，饼胚也做好去了稍微加热就行，四斤肉放不到明晚了，剩下的肉看是婆婆你炼猪油炒臊子还是我明儿个再做一顿红烧肉。”
“明天再做一顿吧嫂子，呜呜呜我还想吃，从来没觉得肥肉也能做这么香过，”顾巧荷拿起第二个饼，狠狠咬了一口，她眼睛一亮跃跃欲试的道：“嫂子，明天我来做吧，你指导我来做。”
顾进也道：“明儿再做一顿吧，这又香又顶饿。”
苗氏笑道：“看来大家都没吃够，那就明儿个再做一顿。昭华从旁指挥，我和巧荷来做。”
“也行，明天做点稍微不一样的。”
叶昭华吃了一个肉夹馍就停下了，喝了一口蛋花汤，看了眼吃了两个肉夹馍还意犹未尽的顾进，她道：“我吃饱了，这个凉了不好吃，尽量今天都吃完。”
在座的也就顾进饭量大些，顾羡云能吃两个料十分足的肉夹馍都是超常发挥，人均两个那真的是吃的饱饱的了，顾进见叶昭华真的不打算再吃了，于是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那……那剩下这个我就吃了啊。”
“嗯。”叶昭华小口小口喝着蛋花汤，她道：“公爹明儿个得闲把推车修一下吧，后天早上出摊这些东西都要用推车。”
顾进吃的十分满足，点头道：“行，吃完饭我就拾掇拾掇，正好消消食。”
吃完了饭，顾巧荷和苗氏自觉地去洗了碗，顾羡云擦了桌子，叶昭华则出门散步去了。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叶昭华慢悠悠的散着步，晚上吃这么多碳水脂肪，得消消食才好睡觉。
顾家邻居孙大娘正好出来倒水，见到她不由驻足询问：“昭华呀，今晚你们家做的啥饭呀，那会儿那香味儿隔着老远我都闻到了。”
叶昭华笑着道：“做的肉夹馍，孙大娘都闻着香啊，那看来是真不错，过两日我要去出摊儿去，大娘这话给我又增加了些信心。”
“出摊儿？你？”孙大娘笑了下，道：“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咱们农家人没见过好东西炖锅肉也当个宝，城里人什么没吃过，大郎留下的那点银子，做生意赔了可是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昏暗的天光下看不见孙大娘的神色，但这话里的不以为然却是清清楚楚的。
叶昭华也不恼，她笑道：“嗯，感谢孙大娘关心，以后我赚了钱，一定叫您来听个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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