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既然如此,那答应了就是,”顾进打了个哈欠,他在地里累了一天了,只想睡觉,儿媳妇改嫁的事关他什么事。
于是一边起身一边敷衍道:“这么好的人选,叶氏只有感激咱们得份儿。”
“好人选?”顾巧荷捂着嘴“噗嗤”一笑,得意扬扬的道:“爹你是不知道,那李秀才就是个驴粪蛋儿外面光堂,他有个毛病,酗酒如命,喝多了还打房里人,而且那李秀才的盲眼老娘可不是好相与的,叶招娣打我那一巴掌把我的牙差点打掉了,以后我看她怎么横得起来。”
“巧荷,你怎地知道这事儿?”张氏皱了皱眉头,“我先前只晓得那盲眼吕婆子是个难缠的,叶氏最近太多不逊,打我孙女辱骂我孙子,我本想着给踅摸个厉害婆母叫她知道知道咱们家的好,怎地李秀才还有这毛病?”
“我亲眼见着的,”顾巧荷撇了撇嘴,“前年乡试放榜,李秀才又没考上,回来跟……跟,”她说到这里吞吞吐吐的犹豫半晌,才道:“回来跟何来福喝酒,喝多了被何来福送回去的,结果人才进门,就传来了一阵哭爹喊娘的惨叫,”顾巧荷说着比了比手腕,“用手腕这么粗的麻绳,李秀才把那个大肚子的女人从房间里打到院子里,血流了一地,差点吓死我了,我做了几夜噩梦才好。”
顾巧荷也没想到,她只是偷偷摸摸跟上去想和看上的人找个机会说两句话,却不想遇上了那么大的事。
那时候她才十四岁,只觉得何来福和村里那些话都说不到点子上的少年不一样,总想多见见他搭讪两句,奈何后者见了她扭头就走。
人人都道李秀才的第二房娘子是难产而亡,难不成……难不成是被李秀才活活打死的?
苗氏脸色一变,也顾不上斥责自家姑娘跟那二流子牵扯,犹豫的看向婆婆张氏,“娘……如此,这该如何是好?”
苗氏的父亲是个秀才,她外祖家是镇上开铺子的,在家的时候过得不错,顾进是她自己看上的人,就看上了他性子好长得俊,虽说这么多年没甚出息不堪大用,但从没让她受过气,都不曾跟她红过脸,更遑论动手打她,听到如此骇人的事,她是真的惊着了。
叶昭华蹲在窗下攥紧了手心,她桃花眼里一片肃杀,婆母刁难这不算什么,男人不成器这也不算什么,她跟顾家已然算是撕破了脸皮,他们不盼着她好过这是人之常情,她能理解。
可是,若顾家人知道李秀才可能是个打死了两任老婆的家暴男还让她改嫁给这种人,这不是盼着她过不好,这是在谋她的命!
她想看看,原身伺候了七个月的这家子人,有没有一点人性。
“住口!真是甚都敢胡吣!”张氏神色一厉狠狠拍了一把桌子,“旁人都没议论的事怎地就你知道?那李秀才的娘子就是死于难产一尸两命!”
“不是,祖母……我真的亲眼见着了,前年秋天我不是病了几日不敢睡嘛,那就是吓的。”
顾巧荷急的要证明自己确实亲眼见着了案发现场,却被苗氏扯了一把右手,她虽然不懂娘亲为何不让她再说,但听娘亲的话是她长这么大形成的习惯。
“我再说一遍,这件事给我烂在肚子里,”张氏狠狠地瞪了顾巧荷一眼,道:“旁人都没说的事就是没影儿的事,至于叶氏改嫁这事儿……”
她路略一迟疑,道:“那田氏说若事情成了,给二十两聘礼,当做咱顾家闺女出嫁,以后咱们顾家就当多了个闺女嫁给了李家,多照看着些也就是了,如今米缸里都没米了,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少了大郎的军饷补贴,如何过活?下个月云哥儿还要去考府试,处处都是花用,若云哥儿考过了,有了秀才功名,咱家腰杆子挺直了不也能给那叶氏撑腰?到时候那李秀才多少坏毛病改不了?”
“这……这万一让人知道了,”顾进听了女儿的话心下发麻,他是个好面子的,“若让人知道咱们顾家这般……”他犹豫的看向老娘。
“哼,”张氏冷哼一声,“知道甚?人人都知道李秀才的第二任娘子是难产一尸两命!”
“怪我老婆子心狠?”她嘲讽的看向儿子儿媳和孙女,“以叶氏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若她得了势顾家能落着好?当然,如今你们是当家的,我一个老婆子黄土埋到脖子根儿了操甚的闲心,你们想当活菩萨家里要供着个活祖宗,我也没意见。”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顾进话一软赶紧认错,苗氏也道:“娘一心为了云哥儿,那是我生的儿,我还能不感激娘么?您别再说这些话了。”
顾巧荷有些呆愣,她只想看叶招娣吃瘪,可是……如今听祖母和爹娘的意思,她才明白,如果叶招娣改嫁给了李秀才,那不是过得不好,可能会没命!
她下意识的一个哆嗦,随即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手捂住脸,忽地心就定了,叶氏那么能打人,指不定谁打死谁呢,她操哪门子心。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把今晚巧荷说的事给我烂在肚子里,”张氏淡淡的扫过三人,道:“我也不是非得做这个恶人逼着她改嫁李秀才,若有别的人选,她愿意我自也不会阻拦。”
只是张氏没说的是,李秀才对叶昭华的志在必得,到时候只怕未必有人愿意为了一个寡妇得罪有功名的李秀才。
“那……那若是叶招娣她也打听到了这事儿不愿意嫁呢?”
顾巧荷总觉得她能碰巧遇上,那么大的动静说不定李家周围的人也清楚,万一丧门星听说了,不嫁给李秀才如何是好?
叶昭华蹲在窗下腿都蹲麻了,却没有挪动一步,她也想知道,张氏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你一个姑娘家这些事不是你该操心的,”张氏道:“夜深了,崇儒也辛苦了一整日,你们早些休息吧。”
“那娘您也早些睡,我们回房了。”
顾进和苗氏带着顾巧荷出了上房,苗氏在院子里顿住脚步撇头看了一眼叶昭华的房间,这才又迈步跟上丈夫的脚步进了房,站在门口又对顾巧荷叮嘱了两句,等女儿回房后她才拴上了门。
等了半晌,上房里的灯灭了,顾进和苗氏卧室里的灯也吹灭了,甚至顾巧荷房间里的灯都灭了,叶昭华这才一手拄着墙一手扶着自己蹲麻了的左腿站起了身。
今晚的夜格外的黑,没有一点星光。
张氏既然惦记那二十两银子,万没有做不成的道理,只是不知道她的后招是什么。
慢腾腾的扶着墙下了台阶,走到自己房门前,叶昭华推开门,黑夜里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响,没有惊醒任何人,她推门进去,门又关上,这一刻,叶昭华对顾家可能存在善意的心门,同样关上了。
白天午觉睡得太久,叶昭华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她知道人间薄情是常态,可还是替原身叶招娣难过。
除了她穿过来那一夜打了顾巧荷一巴掌,其余的,她只是没有再向以前一样伺候他们而已,他们竟然一点不念着原身叶招娣的好。
何况,这个时代对女子苛刻,一个克夫的名声会被人议论指责,流言足以要了一个纤弱女子的命,再则,顾巧荷对原身叶招娣的那些鸡蛋里挑骨头的事和让人听了拳头就硬的话,那一巴掌是她应得的。
既然你们不仁,以后休怪我不义。
打蛇打七寸,叶昭华不管张氏的后招是什么,她已经想好了后招,她要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醒到半夜,云开月霁,月亮的清辉洒下一室柔光,守护着叶昭华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叶昭华睡了个自然醒,起来的时候太阳都升到高空,若按照现代时间算,至少十点之后了。
她洗漱了一番出门直奔老太太上房所在。
张氏正坐在窗下纳鞋底,见到她来,面上端出一抹和蔼,“招娣起来了,这是改嫁的事已经有主张了?”
“嗯,”叶昭华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道:“李秀才就算了吧,我听说李秀才的盲眼老娘是个狠茬子,我去了也是只有受磋磨的份儿,我不愿意。”
她目光仔细盯着张氏面上的神情,她说算了那一瞬间,张氏脸上松弛的皮肉狠狠抖了一下,深刻的法令纹透着冷厉与严肃,虽然强压着表情,但眼神还是泄露了几分狠厉。
叶昭华收回目光,不紧不慢的道:“我倒也不是个怕吃苦的,只是受气受够了不想再受人磋磨,太婆婆既然一定要逼我改嫁,那不拘家里什么条件,只要人老实,都是您说了算。”
她昨儿个定了个顾老大七七纸的日子,如今还有一个月时间,出了李秀才是个家暴男这一遭变故,她不得不逼这张氏一把想看看她留着什么后招,不然,千里防贼容易被贼钻了空子。
说句实话李秀才她有信心制得服服帖帖,可是恶心家暴男她是一点都不想沾染。毕竟她十年散打不是白学的,再加上一身神力,就这个时空的弱鸡读书人,她赤手空拳能打十个,只是上次那何来福太废物,没给她发挥的余地。
“那既然如此……”张氏勉强皱了下眉,又和蔼道:“我也不逼迫你,距离约定之日还有一个月,且先等等,不着急。”
“太婆婆真是个好人。”
叶昭华勾起唇角这般说着,眼里却满是讽刺,果然,如今说好话稳住她,这是要出手了么?
从上房出来,叶昭华端了一盆要洗的脏衣裳出了门,她要去打听打听,这个李秀才打死老婆这事儿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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