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岳赤脚站在青石路上,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踏出了第一步。
景行提着鞋袜护着她,生怕她下一秒就摔倒。
白皙的脚踩过布满灰尘泥土的路,最终扑倒在景行的怀里。
景行搂着她,焦急询问她怎么样了。乔岳在她怀里默默摇头,只说出一句:
“只是许久不行走,不习惯了。”
景行将乔岳抱起轻轻放在椅子上,随后俯身为她擦干净脚穿上鞋袜。
“不着急,慢慢来,有我在。”
看向她的眼底满是温柔与欣喜,景行想,她终于能与自己并肩而立了。
一根又一根银针扎在乔岳的腿上,杜仲点燃银针头部插着的艾草。
乔岳的腿上渐渐攀上红润的血色,杜仲看着自己的工作成果,不禁感慨这一趟没白来,这个庞大的队伍,少了自己还真不行。
“这么多年不行走,腿上没有供血。这根艾草烧完差不多就能独立下地行走了。”
众人看向乔岳的状态,只见她呼吸稳定,周身祥和,面色确实好了许多。
福星高照忍不住了杜仲点了个大赞,嬉笑说着:
“嘿,总算做了件好事。”
杜仲不服,叉腰吼道:
“诶?我以前没做过好事吗?”
这边刘明月笑着接话:
“你还别说,那胡釉摊子上的账你还没结呢,清风姐,给他看看吧。”
刘清风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长长的账单递给杜仲,上面是杜仲赊的每一笔账单,总金额高达十万功德。
“十万功德?”
杜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那账单上清清楚楚写着十万功德。
“敲诈呢!”
杜仲不可置信地看向刘明月,刘明月摊了摊手,示意自己不清楚。
一旁的刘清风十分好心得翻出自己与胡釉的聊天记录,上面是一条长达六十秒的语音。
“离开南海时我们已经和胡釉把账算清了,只是你那份还赊着账。”
刘清风解释完之后,点开了那六十秒的语音。
“喊他回来给老子还钱,他在我这儿吃了不下十顿饭,都是赊账,我连本带息收他十万功德我都不赚钱的。
都是小本买卖,我也挣不到钱,但也禁不住他这样造………”
后面还有些情绪激动说出的话,杜仲听后只得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语音播完后,刘清风才道:
“这些都是她叫我转述给你的,但我想直接给你听语音,你还钱的动力会更多一些。”
杜仲:我谢谢你……
刘明月坐在椅子上,询问着:
“那医仙大人回南海吗?你的账主子找你还钱,我怕您都不敢回去。”
杜仲吞吞吐吐又故作镇定,说了句:
“当然回!”
随后又没了声,杜仲拉过一旁的宴文雪询问他准备去哪里。
宴文雪自然是觉得诧异,但表面十分淡定,没想到杜仲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回地府。”
杜仲转了转眼珠子,最终决定跟着宴文雪回地府,暂时躲躲。
日落玉珂村,斜阳照天山。
景行扶着乔岳缓慢行走着,福星高照跑在队伍的最前面。杜仲缠着宴文雪,要跟他回地府,却被宴文雪无情拒绝。
宴文雪:“地府马上迎来大检,不许生人进入。”
杜仲:……我是生人吗?
刘明月和刘清风走在景行和乔岳的后面,也衷心为两人感到高兴。
一旁的周晚霜也终于叹了一口气,这对傻瓜总算是知道轻重缓急了。
届时日照天山,山峰渡了一层金沙,缥缈也缠绵。在惊鸿时节里,留下蹁跹一景。
“行了,我就不跟着你们去了。”
见她们都各自上了车,周晚霜站在自家大门前朝着他们挥手道别。
福星高照积极的不行,连忙来拉周晚霜。
福星:“晚霜姐姐,你跟我们一起去玩儿吧。”
高照:“是啊,少了你,我们还不习惯呢。”
周晚霜将两姐妹搂在怀里,顺手摸了摸两姐妹的头,最终将两人送上车。
景行降下车窗询问她:
“或许我可以邀请你去高山书院,只要你愿意。”
周晚霜一手撑在后视镜上,说道:
“不了,陇客岛的请帖都发到我这里来了,我得想想怎么给两位新人准备一份难忘的新婚礼物啊。”
周晚霜不说,她们都快忘记了还有这个事情。
被点名作为新娘娘家出席的景行和高山书院,不是很想去干涉这一摊浑水。
人人都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婚礼,而是一场鸿门宴。
景行长叹一声,发动了车子。随后向周晚霜道别:
“走了,日后再说。”
周晚霜回应着:
“婚礼上见。”
车缓缓离开天山,回到最普通的水泥路上。
后座的福星高照两姐妹早已睡过去,好在副驾驶的乔岳能和自己搭上几句话。
乔岳能行走之后,脸上的笑容便多了些。
坐在副驾驶的乔岳悄悄挪动着自己的腿,感受着脚真正踏在实地的感觉。
景行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瞥向她。余光最终落在乔岳不太合身的裤子上。
那是周晚霜好不容易翻出来的阔腿裤,穿在瘦弱的乔岳身上显得格外宽大。
“我联系东荞,给你做套新衣服。”
景行正说着,手里的电话已经播了过去。
那一边过了许久才接通了电话,景行询问她:
“发生了什么?”
电话那一头传来琐碎的杂声,过了许久,东荞才开口道:
“没事,就是回了趟家,气得要命。”
“回家了吗?”
景行有些疑惑,自她认识东荞之后,她就没见过东荞回家。
这些年东荞自己开设了服装厂,也有了些名气,赚了不少功德。
她过得逍遥自在,这倒不是坏事。
对面的东荞情绪不对,景行似乎能听见她微弱的叹息和抽泣声。
她一时不知道东荞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得回应了一句:
“我正好有事找你,等我先回高山书院。”
那一边的东荞像是压抑着情绪,哑着嗓子道:
“行,等你们回来。”
说罢挂断了电话,车也上了高速。
……
回到高山书院时已是第二日的正午,高山书院里的学生正在吃午饭。
景行下车后连忙绕过去扶副驾驶的乔岳,好在现在的乔岳已经适应了行走,不再需要别人的搀扶。
后排的两人又晕得不行,被医务室的图南扶了进去,顺便喂了些水,这才好了许多。
许锦瑟来门口接人,景行点头示意,牵着乔岳的手往学校里走。
许锦瑟拿出发票,说道:
“入冬之后,东荞那边的羽绒服只送了一部分过来。
另一部分已经赶了一个多月的工期,再这样下去,等到高山书院下雪,学生们还穿不上今年的羽绒服了。”
届时天气已然有些寒冷,后山的银杏也落了满山。
景行沉默之后才开口:
“东荞那边好像发生了些事情,我下午亲自去一趟。”
景行表态之后,许锦瑟便不在多说。
这时的许锦瑟才注意到两人紧紧牵着的手,许锦瑟想不明白,这出去没多久,关系就如此亲密了吗?
算了,管她呢,自己还有一堆学校的事情要处理,索性回了办公室。
景行提议要去后山看看,乔岳点头同意。
她们回来得算早,后山的银杏只是落了,好在没有堆积在树脚成为枯枝烂叶。
乔岳崭新的鞋子踏上灿烂的银杏叶,轻巧的步伐荡起两根蓬松的麻花辫,对称的酒窝在笑容里若隐若现。
这是景行不曾见过的样子,以前的绛玉总是严肃凝重的。
她背负着很多,遂从没见她这般活泼可爱过。
她是可爱的,但她总把自己打扮得严肃。
绛玉曾说,这样才能压制住那些质疑她的人。
如今的她,逍遥而自在,了无牵挂。
她卸下伪装,在银杏林里漫舞,成为最灵动的女孩。
景行摁下快门按键,用手机记录下这样的瞬间。
听见快门声后,乔岳望过来,随后冲她笑。
景行上前几步,拉住她的手。轻声询问着:
“你以前拍过照吗?”
乔岳依偎在景行的胳膊上,跟着她的步伐走向银杏深处。
她终于可以轻松回应景行的问题:
“以前赵晴院长每年都会给福利院的孩子们拍照,只是我不愿意拍照,总是躲起来。
最后都是赵晴院长用手机记录了我的每一年。”
景行听罢,温柔捏了捏乔岳的手,道:
“以后就由我来为你拍照啦。”
“不过,我倒是要去找一找赵晴院长。”
乔岳不明白她的用意,好看的脸皱起了眉,疑惑道:
“你要做什么?”
景行笑出了声,最后被乔岳掐了一把胳膊才说道:
“我想看看十岁的你,十五岁的你。”
乔岳听罢,瞥了她一眼,随后抿嘴道:
“不可以,我不会让赵晴院长将照片发出来的。”
风生银杏落,人间寒柚橘。
银杏树林里的姑娘们从睡梦中醒来,金黄的银杏叶飘落,落到景行与乔岳的身边,落到两人的头上。
景行知道,这是那些姑娘们在同自己打招呼。
或许也有骂自己的,毕竟,这样毫无人性的孤独与寂寞,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
“乔岳,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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