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约定的地点时，程亦已经在座位上等了许久，沈思理本就是个痛恨迟到的人，心里冒出了不住的愧疚，原本想保持冷静疏离的气势也软了下来。
“不好意思，有些事耽误了。”她落座后主动道歉，看向坐在对面的程亦。
近半个月不见，程亦原本干净的脸上长出了一些胡渣，整个人也显得憔悴许多，看得出他这段日子确实过得不是很好，不过还是维持着一贯温柔绅士的气度，对她的歉意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理理，对于你，再久我也会等下去的。”
思理被这话引得背后发麻。
“程亦，我想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吸了口气保持平静，“这件事里我们谁都没有错，只是不同的家庭观点说明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分手对我们彼此是最好的选择。”
“那是我母亲的想法，并不能代表我——”
“那你能保证你父亲知道我是异族人后，也能支持我们吗？”到了这地步，思理不得不戳穿一切，想起那位经常在新闻上能看到的人物，她轻叹了口气，“你明知道他是坚定的人类主义拥护者，参与了多少次反异族人的演说，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谈了个异族女友，会是什么态度？”
没想到沈思理已经知道了这事，程亦原本挺直的腰背突然弯了下来，无力地辩解：“我和父亲原本也不怎么交谈，他有看法是他的事，这是我的生活，他无权干涉。”
“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的工作也是你父亲的授意吧？脱离了他的背书，你确定还能靠自己拥有体面的未来？”
被直白地戳到痛点，程亦沉默了，见面前准备好大段的说辞，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程亦，你是一个好人，只是我们不合适。”面对曾经的恋人，沈思理实在不想说出难听的话，“即使没有你母亲干涉，我们也走不到最后的。快回家吧，她很担心你。”
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沈思理不忍看对方几近崩溃的表情，刚站起身准备离开，就被程亦拉住了手，颤抖着声音问：“理理，如果我和他断了关系，我们是不是还有可能？”
沈思理没想到程亦还如此坚持，一下愣住难以回答。突然，耳边响起一声猫叫，她顺着声音看向窗外——乔归远正抱着猫，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程亦和她交叠的双手。
刚才为了赶着来见程亦，她不得已发了消息拜托乔归远带猫去宠物医院检查，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结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了窗外。
无心去看乔归远的表情，她从混乱的思维里清醒过来，挣开了程亦的手，再次强调：“我只希望你过回正常的生活。”
说完，也不想再听对方的回答，她快步走出了门外。
***
“姐姐甩人的时候倒是够狠心。”
“全听到了？”
无视对方的称呼，沈思理接过乔归远怀中的猫，抬头看到他一脸戏谑的表情。
“就听到了最后几句。”他诚实地回答。
“有没有人告诉你，好奇害死猫？”沈思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我属狗。”乔归远弯起嘴角回视。
架不住对方的烂梗，也担心程亦再追出来，沈思理转了身往车站走去，没成想乔归远也跟了上来，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直到走到车站也没再开口。
气氛回归沉默，和程亦的一番对话耗费了沈思理不少的心力，等车的间隙她慢慢抚摸着小猫，脑海里浮现程亦痛苦的表情，不由得叹了口气。逃避了一段时间的事实再次摆在面前，尽管沈思理认为自己已经考虑得足够清楚，但直面程亦的挽留时，还是心存不忍。
突然感觉手臂上一股力量拉着她后退了几步，她惊讶地转头，看见乔归远微皱的眉头，身前有车入了站，带起一阵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小心点车。”他的声音闷闷的。
意识到自己刚刚走神了，沈思理点了点头，“谢谢。”
“和他分手很难过？”居然失神到连车都没注意。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沈思理摇了摇头，“只是太久没见了，有点恍惚。”
乔归远不置可否，抬起手看着手心，紧皱的眉头加深了几许。再次闻到了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沈思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缠上的绷带已经渗出一片鲜红。
猜测是刚才抱猫扯到了他的伤口，沈思理心生愧疚。
“我带你去附近诊所重新包扎一下吧。”
乔归远没反对，跟上她的脚步。
***
诊所里，乔归远乖乖坐着让护士拆开绷带处理伤口，视线落在坐得离他很远一直在口呼吸的沈思理身上。
等包扎好了，她起身去付钱，他才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边。
“你接下来去哪？”天色已黑，怀里的猫打起了呼噜，一天经历了太多，她神情疲惫。
结果乔归远望着街对面的饭店，毫不客气地开口，“再请我吃顿饭吧。”
沈思理并没有进食的需求，顾念他下午照顾猫的份上，还是跟着他进了饭店，稀里糊涂地请了顿客，把怀里熟睡的猫放在座椅上，无语地看着对面保持着用餐礼仪还吃得很香的青年。
“你的食欲一贯这么旺盛吗?”她忍不住开口。
“今天胃口特别好。”他吞下最后一口，优雅地擦了擦嘴，“这是人类的正常需求。”
意识到他话里有话，沈思理抬眼对上他颜色变深的眼眸。
乔归远坦荡地和她对视着，毫不犹豫地下判断，“姐姐是异族人吧？”
她楞住，没想到这个才见过几面的人这么快就猜到她的身份，一下提高了警惕，“你刚才听到的？”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单手撑着下巴，歪头看着她，“我的血，气味很浓？”
没想到对方观察得那么仔细，意识到是自己的行为暴露了，她慌张地移开眼，“你想说什么？”
“别误会，我对异族人没有任何的恶意。”
她不明所以，猜不透对方点破她身份的用意，“你怎么知道异族人对血的气味敏感？”
“因为……我的母亲也是异族人。”说话的同时他低下了眼，无意识地搅动杯子里的茶水，“只是我遗传了人类父亲的习性。”
这个时代人类和异族人的混血后代并不多见，一直被这个社会认为是独立于两大种族的第三团体，还被一些有色眼光视为“怪物”。因为成见太深，一般混血后代都会选择掩藏自己的身份，沈思理惊讶于对方如此坦白，一时无言。
“怎么，没见过混血后代？”他眯着眼看她怔住的表情，眼里带着玩味。
“倒也不是……只是没见过你这么不避讳的。”
他坦然地笑了笑，身子靠向椅背，“这算不算我们交换了秘密？”
忽略他暧昧不清的语气，沈思理坦然对视，“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当然相信姐姐。”他笑意加深。
出了饭店后两人一起散步回了酒店，沈思理思绪混乱，一路话不多，乔归远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气氛倒是和谐。
到了电梯门开的时候，乔归远和她告别，沈思理摆了摆手，看他走出去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他刚才说了什么——下次见。
还会有下次吗？
直到洗漱收拾完毕，沈思理躺在床上脑子里还在回放着和乔归远的对话，眼前浮现那双灰蓝色的眼眸。
几次接触下来，虽然知道了对方的混血身份，沈思理仍觉得他身上蒙着层神秘感。
虽然不想承认，乔归远血液的气味确实很吸引她，她回忆起白天被那股浓郁香气引起的饥饿感，当时她脑子想的是什么？
——好想尝一口。
被自己脑海中浮现的这句话吓了一跳，她心跳加速。
大多人类不知道的是，尽管异族人可以靠能量包解决日常饮食需求，但是基因里对血液的敏感仍在，只是大多数情况下，这些感知小到可以被忽略不计，也可以被很好地克制。
今天的情况，沈思理也是第一回遇见。
她第一次闻到带着如此浓郁香气的血，以至于勾起了她从未有过的食欲，身体的反应令她始料未及，只能狼狈地靠嘴呼吸来压抑。
没想到这个行为被乔归远注意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起先是便利店员工，再是乐手，今天成了有仇家的混血后代……这个人到底还有多少身份？
沈思理带着困惑入眠，迷迷糊糊地想着。
最好别再见了，太危险了。
国庆终于有时间码字啦~主打一个边写边更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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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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