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顾如歌已经三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了,现下疲惫不堪的靠着打盹,一阵风来,她焦急地睁眼望向窗外,似玉的房门被打开了。

似玉回来了!

顾如歌跑过去,只见顾夫人背立于屋中,腔欣喜落空。

“阿娘。”

“我来看看,看她离家出走有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顾如歌听着母亲话中的哀愁,心中生出悔意,自己不应该瞒着她的。

“阿娘,还是没有似玉半点消息吗?”

顾夫人叹息着摇摇头。

“阿娘,我有错,我瞒了您一些话……”

顾夫人侧目看向自责懊悔的顾如歌。

“你说。”

“爹爹回来那天,我与似玉去的松云寺,我撞见了太子殿下与他的孪生胞弟,而似玉则遇见了太子殿下,此后似玉便多次与太子见面,直到寒食节我被太子错认才反应过来似玉与太子相识,我不许似玉再与太子往来,她就……”

顾夫人难以置信的看向面前哽咽不已、泪如雨下的女儿,身形不稳,栽坐到椅中。

“太子与似玉,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不敢有半句虚言。”

“这些话你可有对旁人说过?”

“只对似玉讲过。”

“你说你是在松云寺撞见太子那件事的?当时可有被人发现?”

“没有。”

“恐怕现下不止是似玉离家这么简单了,你说似玉与太子后来又多次见面,想必早就被人发现了,似玉当真没有留下任何书信?”

“有的。”

顾如歌将袖袋中反复看过的信笺递给顾夫人。

“近日暗卫来报,说坊市中并没有似玉的踪迹,想来信中所说都是想借你对她的信任来隐瞒她已经离开的事实。”

“阿娘……”

顾如歌万万没想到似玉是这样的打算,侧目闭眼,泪水成串滑落。

“你与似玉都是我生养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们二人到底是怎么样的,我知你为了避免祸端苦苦隐瞒,也知你是心疼你的姐姐,可是似玉也并非单一的天真纯良,她也有自己出人意料的决断,今日的局面都是各自的选择,只怕她早已……现下当务之急是立即召回暗卫,往松云寺那边找去,你也不要再去人前露面,暗卫如此大张旗鼓的搜寻必然会引起城中各方注意,倒时我便以你被绑走作说辞。”

说罢,顾夫人离去,只留下仍旧不愿相信似玉欺骗自己的顾如歌,茕茕孑立。

只怕她什么呢?怕她失踪数日、杳无音讯并不是不愿回家,而是早已丧命吗?

夜色渐浓,数十到黑色身影翻入顾家庭院,不到片刻便四处散去,最终走向松云寺方向。

顾如歌屋中一片昏暗,借着月光,她目光坚定的将卸下珠钗的头发干净利落的重新盘起,将臂缚一圈一圈紧紧缠绕。

她拿上匕首,轻手轻脚地离开顾府,于小巷转角处骑上早已准备好的马。

马鞭不断高高扬起,她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见到似玉,听她亲口说出那封信不是在利用自己。

“吁——”

马还未停下,顾如歌就急着下马,两腿泛酸也强撑着向山里走去,面具之下,那张脸一直紧绷着,不敢有半点松懈。

这里离松云寺不远,却更加的森然静谧,张牙舞爪的树,远处大大小小的墨色怪影,林鸮的叫声隐隐约约……

似玉,但愿你在这里。

顾如歌扬起匕首砍断挡在前路的草木。

月升中天,顾如歌体力不支,倚着树大口喘息。

“似玉,你到底在哪里……”

自然是无人应答的,顾如歌只能再次出发,往深处找去。

远处野犬狂吠,凄厉无比,顾如歌循声看去,心下一紧,难道是似玉?可她出门之时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些,现下她只身一人要该如何应对?

没有火把,除了手中的匕首便就再也没有可以防身的工具,她从近处拾起一根一臂粗的树枝,压低身形,放轻动作缓缓靠近。

越靠近,声响越发清晰,火光照亮了那片林子,顾如歌隔着半人高的灌木丛只看见数十个黑衣人围作一团,看来并不是似玉。

“……已经处理干净,那具女尸?”

女尸?

顾如歌正欲离去的脚步一顿,心跳如擂鼓。

“留在此处,娘娘的任务已经完成,不要画蛇添足。”

“是。”

几乎是黑衣人离开的那一刻,顾如歌就冲了出去,血腥气冲鼻而来。

顾如歌强忍着恶心越过一具又一具野犬的尸身,终于在树下看见了黑衣人口中的女尸。

沾满泥浆的鞋底和衣摆已经干透,胸口被染红了大片,即使天气还不算热,那豁开的刀口上已经招来了蝇虫,那张煞白浮肿不堪的脸正是失踪数日的似玉。

顾如歌那一刻只觉自己浑身的气力都被抽走,肺被紧紧攥着,即使她再用力地起伏胸腹都是徒劳,手脚也好像被禁锢住,艰难地迈出一步又一步,好像过了亿万斯年才走到似玉身边。

她颓然跪下,张开双臂用力挥舞着试图驱赶走那些萦绕着似玉的秽物,可是赶了又赶,怎么都甩不掉。

“走啊……走啊,似玉最讨厌的就是你们了……走啊……”

顾如歌梗咽着,将早已冰冷僵硬地似玉抱在怀里,泪珠大颗大颗地砸在似玉的衣衫上,晕开早已干涸地血液,招逗来更多蝇虫。

“似玉…你不要睡了好不好,你是不是,是不是太冷了?我……我抱着你好不好?似玉,你是不是很疼啊……我们回家好不好……回家……似玉……”

无论顾如歌怎么用力都无法抱起似玉,她绝望的伏在似玉身上,嚎啕大哭。

“似玉……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似玉……”

直到力竭晕厥过去之前,顾如歌口中仍然不断呼喊着似玉。

萤火点点,从四周聚起又散开,周而复始,直到更为耀眼的光亮出现,一点点撕破黑暗,顾如歌猛地睁开双眼,浑身被汗水浸湿,腾然起身,却在看清眼前人后呆楞住。

面色红润,神色淡然,安安静静坐着,还活着的似玉。

“似……玉?”

顾如歌一把抱住不做任何回答的顾似玉。

“你知不知道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死了,胸口上好大一个窟窿,我怎么叫你你都不回答我,你身上好冷,我怎么捂都捂不热……”

顾如歌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变调,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可是怀里的人却无动于衷,甚至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也没有温度……

顾如歌心头一窒,当即松开。

明明前一刻还是温热的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就变成了那副死相凄惨的尸首。

“似玉——”

顾如歌又将人死死搂怀里,哭嚎着,不断收紧双手。

“啊……似玉……似玉……”

那耀眼的光芒消散,连同周遭的一切,就连的怀里紧抱的人也被一点点剥离。

顾如歌哭喊着从这段梦魇中醒来,含着泪花,无措地看向坐在床头同样哭到双眼红肿的顾夫人。

“三娘——,你若是再不醒来,阿娘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如歌被顾夫人紧紧搂在怀里里,就像她抱着似玉那样。

“阿娘……似玉呢……”

顾夫人没有回答,只是抱着她,她就知道是这样的回答,任由泪水充盈眼眶。

似玉没了,无论是在梦里,还是此刻,从此她再也没有了一个与她长得一样的、另一个她了。

“……似玉在哪里?”

“在她屋里睡着,你们身份特殊,只能如此……”

“我想去看看她,和她好好说说话。”

“好,将药喝下让秋稚陪着你。”

“不用,我自己去。”

顾如歌将那浓褐色的汤药灌下,掀开被子就向西厢走去。

“夫人,娘子穿得太单薄了,要不要……

“不必,她现下还难以接受,昨日暗卫找到她们的时候就发现她紧紧握着似玉的手,让她们好好说说话吧,过了今日就再也见不到了。”

顾夫人背过身去抹丢眼角的泪。

“是……”

秋稚也红着眼睛,看向房门紧闭的西厢。

此时左丞府中有一人慌慌张张的走入书房。

“情况如何?”

左丞焦急询问。

“丢了,不见踪影,我们的人找了许久,都没有结果,找到松云寺附近时被另一伙人击退,再去松云寺查看时,除了林中有一处小院便再无一丝线索。”

“那小院可有仔细搜查?”

“处理的干净,只看得出有人住过。”

左丞不再言语,转身回到桌边,写下两张纸条。

“交到贵妃与三殿下手中,切记要小心行事。”

“是。”

那人便离去,那封密信几经转手以最快的速度传到贵妃手中。

贵妃看着那封纸上的内容,抱着狸猫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抓疼了怀里的猫。

“喵嗷——”

那狸猫迅速翻身伸爪在贵妃手上留下三道血痕后,逃向别处。

“嘶——”

“贵妃娘娘——”

“无碍。”

贵妃将手中的纸条揉皱丢入湖中,着狸猫逃走的方向若有所思。

“娘娘,那牲畜伤了您,要不要……”

“不会咬人的东西养来无用,且由它去吧,饿了自会回来的。”

“那娘娘的手可是要找太医来看看?”

“去,再告诉左丞,既然受了伤,那自然要好好关切关切。”

“是。”

那婢女离去,天上乌云翻滚,雷声阵阵,紧接着雨珠砸在房檐上,湖面也胡乱的跳动着,湖中浑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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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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