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女人闻言很快下了车。
程可颂低头,漫不经心的拽了拽湿了一半的袖口,“怎么,跟段允掰扯明白了?自己的事情都一塌糊涂,在韩夕这里逞什么强。”
“掰扯明白了,要不然这个时候也不会出现在这。程总,别浪费时间了,你的这些小把戏对一个心里已经没你的女人没有任何作用,今时不同往日。”
“呵,”程可颂嗤笑一声,“谁告诉你的?你跟韩夕才认识多长时间?”
“事情这么久了,你来了应该也不是一次,韩夕有过一次要跟你走的意思吗?哪怕不提那些曾经过往,那个孩子这辈子都横在你们中间,跨不过去的。”
程可颂不想听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上一次他没有给足韩夕台阶,多来几次,这招不好用,他可以换别的。韩夕只是需要个台阶,别人都懂什么,哪里会知道韩夕对他的感情。她是在赌气,怎么可能真的看上那么个憨小子,现在怕是连韩夕的手指都没机会碰,住在一起又怎么样,他都知道的。
程可颂在关系复杂的家族里长大,没有足够高的地位,就得花足够多的心思,比别人多足够多的耐心。外人面前风流倜傥,没人会看到他隐忍后的阴翳。要得到就要舍得,从小到大,都是习惯成自然的事情,警醒的时间长了,这就变成了一件他见人的外衣。他要比别人看事多看三分远,识人多辩两分深。
这样的程可颂如今,是在糊弄自己,含糊别人。较真到最后,他唯有鸣金收兵,所以他得糊涂,他需要糊涂。
韩夕丰腴了一些,脸颊上多出了少女才有的婴儿肥,莫名多了几分憨态。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月嫂在这住了挺长时间的。”
苏柚和韩夕在房间里说话,王景去买菜了。
“那就好,前阵子我一直忙,没过来看你,可不能挑我啊。”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能有什么事,有个私活的设计人家一直没瞧上,我这打工的可不就得改的来来回回,要的又急,不然会过来蹭饭的,王景菜烧的好吃着呢,以后他忙起来怕是就进不了厨房了。”
韩夕的笑意浅淡,眼睛眯起来的时候眼角有浅淡的纹路显现。
“我打算跟王景定下来了。”
苏柚不由得惊讶,她不吃惊韩夕会被王景打动,可没想到会这么快定下来。
“我不否认王景人不错,是个靠得住的 ,可是你真的不需要再考虑一下?”
“我知道,”韩夕低下头,“怎么说呢,就是发生了很多事,我感觉一下子,好像变得会看人了。”韩夕又抬起眸子,握住苏柚的手,“王景让我觉得踏实,不管发生什么都会陪在身边的踏实。从住进来那一天起,我就想好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多,实在不是什么好时机。没有这样的想法,我怎么可能搬进来。”
“那你……”
“我知道你的意思,怎么说,先结婚再恋爱?抛开感情不说,爱情也许会变,人品不会。不管王景以后是什么样,他不会是第二个程可颂。而且…他对这些事并不在意。”
“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放心吧,这是认真考虑过的结果。”
“你对他…..”
“尝试接受,一直都在试一试。实话说确实还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但我仍旧觉得跟他在一起很好,我也会好好待他的,这些我都会跟他说清楚。”
韩夕还是那么温柔,可一身伤痕过后,没有人能要求她一成不变,永远有勇气,永远能够接受被伤害。
王景跟程可颂是截然不同的,程可颂的魅力是从小钱堆出来的,女人身上累计下来的,跟他比,王景干净的像张白纸,韩夕在他那是第一笔。
程可颂花花世界里浸淫多年,五颜六色的漂染过最后觉得韩夕是不一样的。王景从来没进过花花世界的大门,他一门心思都在自己的手艺上,有一天一抬头,发现原来有那么一个人,比他的手下功夫更能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他没办法控制的注意她,喜欢她,甚至于想得到她。
“我为自己的爱情努力过,争取过,尽力了,不遗憾。”
苏柚听完韩夕的话,转过头抹了一把脸。
这段时间的这些种种,她没哭过一次。
但归根结底,苏柚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出了事情,没有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怎么解决。她之前的每一天,做的每一个准备,都是怀揣着忐忑在竭尽所能。她不能跟苏亭天说,不能找方轩泉,苏柚连一个帮忙的找不到,她不想连累任何人。
那些难以启齿的伤害,甚至没有一个可以倾听的人,说不出口。她开始瞧不起曾经不顾差距仍异想天开要跟段允在一起的自己,不自量力。后来想选错了,她知错,付出了代价,尝过了教训,算不得平白得到了那些段允带来的便利。可后来种种,又是谁的错呢?
选错了一次就应该要被踩死在尘埃里吗?
韩夕以为她是在心疼自己,替苏柚擦掉眼泪,忙着道:“这次我会幸福的,预感特别强烈。”
王景回来了果然就钻进了厨房,忙不迭做了几个菜,围着灶台转也精神十足。
人逢喜事精神爽是这样的道理吧?
苏柚忍不住看他神采奕奕的样子,王景是真心高兴。
没有人提阴魂不散的程可颂,因为大家都知道,那都是过去的事。
苏柚回到酒店在浴缸里泡了很久,明天她还要出去找房子,需要体力储备。很久没有安稳的睡过一觉,这一天完成了自己的人生大事,见证了韩夕的人生抉择,苏柚觉得她似乎老了。
出了卫生间还没来得及把头发擦干,留意到手机上有未读的信息,是李渊发来的。
「我觉得,有必要主动讨一下你欠我的饭。」
「你定时间。」
李渊很快把时间发了过来,让苏柚挑地方。
一个人找房子比两个人找房子难得多,这是这一天苏柚的心声。
除了在公司的时候程可颂帮忙找的,苏柚租房子的经历仅有当时跟韩夕合租的时候,而且当时很快就定下来了。没想到轮到自己,一个人的户型会那么难。
看了一天,不是地角特别的偏,苏柚一个人住不能不考虑安全问题,太偏的还是不放心。要不然就是楼层很高还没有电梯,再就是装修年代久远,实在走进去都需要鼓一鼓勇气那种。
晚上到了跟李渊约的地方,苏柚提前到的,走了一天太累了,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苏柚刚想拿起手机想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源,李渊从门口走了进来。
苏柚忍不住打量对方,李渊变化挺大的。
之前一直都是线上联系,没有私下见过面,他性格开朗了一些,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不好意思了 ,穿着也比上学的时候成熟了,大学的时候李渊大部分都是格子衬衫,整体搭配全靠脸在撑。
一切经历都会留下痕迹。
李渊一眼就看见了苏柚,跟服务员示意了一下,走了过来。
“我迟到了吗?”
“没有,是我提前了。”
见了面,到底还是多了些陌生感。时间就是这样,每一分每一秒都不白走,不会偏袒任何一个离开你身边的人,也不会委屈一直陪伴在侧的人。
两个人点好了菜,聊了一聊彼此的近况。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聊天的话题就很多,李渊学识广博,说什么都接的上。话说的多了,那种陌生的感觉逐渐被冲淡。
“还是不喜欢土豆?”
李渊注意到有一道菜里的配菜有土豆,苏柚一筷子都没有动过。
苏柚闻言,想起了第一次跟段允出来吃饭。
“是啊,工作了也没个长进。”
“挺好的,喜欢吃什么就不要委屈自己。”李渊体贴的没有提起之前的事情,对于苏柚这么做的理由没有多问一句。
苏柚谢绝了李渊送自己回家,一个人走回了酒店。
刚才她吃了很多,李渊像一个熟悉的老朋友,苏柚在他面前是自在的,无需伪装。
她也真的饿了。
苏柚还没走回酒店,段允收到了苏柚这一天所有的行程。他刚从跑步机上下来,出了很多汗,鼻子上都是细小的汗珠。手指在照片上划来划去,手里拿着一杯水,一口一口的全部喝光。
怎么会结束呢?
段允的痛苦是真的,眼泪是真的,失控是真的,放手是假的。
不破不立,他证都领了,虽然出乎意料,没什么用。
他的改变不掺假,能走下去,他可以改,可前提是能一直走下去。段允不可能一直跟苏柚这么相处,一辈子太长了,这样不正常的生活,合约的一年改变不了。段允不知道哪条路是捷径,但愿意下本钱全都试上一试,直到走到他想去的地方。
苏柚还没起来,耳朵里都是电话孜孜不倦的震动声,她摸过手机,按了接听,“嗯?”
“你怎么还没起来?”方轩泉一听就知道她的思维还处于混沌状态。
“我没有晨跑的习惯。”苏柚的声音有些含糊。
“这几天有什么安排?公司放了我几天假,有什么日程我可以适当参与一下。”
苏柚的脑子像生了锈的机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勉强的转了一下,段允结束的挺周全的。
“找房子。”
“找房子?你又要换地方?”方轩泉扯了扯胸前沾了汗的卫衣。
“嗯。”苏柚的眼睛睁不开,昨天太累了。
“你为什么又换地方?”
“我愿意。”
“那你现在在哪?要不先住我这?”
“男女有别。”
“呦,这时候不是姐弟了?变成男女有别了?”
“我挂了。”
“别别别,弟弟陪你找,给你参谋参谋。”
不知道是昨天太累还是睡前喝的水太多,苏柚的眼皮有些肿,头发乱七八糟的揪成个丸子头,握着勺子咽下一口豆腐脑,一股暖流顺着嗓子滑到了胃里。
方轩泉没抬头,该注意到的却什么也没落下,张嘴咬了一大口油条。
他挂了电话直接把人拉到了自己住的这个小区,跟物业打听了一下,果然有几间一室还在出租。苏柚觉得自己脑子真的不太行,不知道是不是心虚使人愚蠢,早问他一下,昨天一整天何必那么折腾,脚底都生生磨出了泡。
现场拍了板,签了合同交了房租和押金,除了房租有点超出预算,其他都很好,跟方轩泉租的地方只隔了几栋楼。接下来的搬家几乎是方轩泉一个人的体力输出,他不让苏柚动手,所幸东西也不多。晚上苏柚下厨,做了一桌方轩泉爱吃的,感慨,“有弟弟真好。”
方轩泉冷哼了一声,低头大口吃饭,你说弟弟就是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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