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霖雨、李缘风,你们两个来办公室一趟。”秦凝老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课间操刚刚结束的喧闹教室里清晰地响起。
她站在教室门口,目光平静地落在两人身上。
教室里瞬间静了一瞬,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扫了过来。
昨晚群里那场风波,显然已人尽皆知。
严霖雨的心猛地一沉,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攥紧了手中的笔。该来的总会来。她放下笔,站起身,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身旁,李缘风正把篮球随意地塞回课桌底下,他低着头,借着动作的遮掩,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近乎气音的声量快速说了一句:“照实说就行。别怕。”
严霖雨睫毛微颤,没应声,也没看他。
怕?
她有什么好怕的。只是那种被置于众目睽睽之下审阅的窘迫,像细密的针,扎得人难受。
张明敏担忧地看向严霖雨,又有些恼火地瞪了李缘风一眼,压低声音:“阿禾,秦老师不会真信了群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吧……”
严霖雨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自我说服般的坚定:“没事。不过是误会,说清楚就好。”
说完,她不再停留,跟在已经率先走向门口的李缘风身后,迈出了教室。
身后的门尚未完全合拢,窃窃私语便如同涨潮般漫了上来。
“看,被叫走了吧?肯定是因为昨天群里那事……”
“谁那么多嘴,捅到老班那儿去了?”
“难说,说不定就是‘不会飞的鸭子’本人,故意搞大。”
“秦老师会怎么处理啊?请家长?”
“不至于吧?又不是实锤……”
“李缘风刚才是不是跟严霖雨说话了?说的啥?”
那些细碎的声音被隔绝在门后,却仿佛仍在耳畔嗡嗡作响。
走廊空旷,阳光透过尽头的窗户,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一前一后,界限分明。
……
上午的班主任办公室弥漫着茶香、纸张和空调运转的轻微嗡鸣。
几位老师在各自岗位上忙碌,批改作业的沙沙声,敲击键盘的嗒嗒声,构成一种严肃的背景音。
严霖雨和李缘风并排站在秦凝宽大的办公桌前。
严霖雨的双手不自觉贴着裤缝,指尖微微蜷缩,透露出内心的紧绷。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敲打着耳膜。
这种因“桃色传闻”被请到办公室的经历,是头一遭,混杂着难言的尴尬和被误解的憋闷。
反观身旁的李缘风,站姿看似随意,肩膀却绷着一条利落的线,下颌微收,视线落在秦凝桌面的盆栽上,侧脸看不出太多情绪。
秦凝没有立刻开口,她目光平静地扫视了两人一遍,那眼神像是能穿透表象。
然后,什么也没问,随手拿起自己桌上已经空了的陶瓷水杯,很自然地递给了站在外侧的李缘风:“去,给我接点热水。”
“好。”李缘风应声,接过杯子,转身走向门口附近的饮水机。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恰好,饮水机热水指示灯“嗒”一声轻响,由红转绿。
他按下开关,水流注入杯中的“咕噜咕噜”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被放大,莫名地拉扯着时间。
“自己找张椅子坐吧。”秦凝这才对仍站着的严霖雨说道,语气缓和了些。
严霖雨依言,从旁边拉过一张空闲的折叠椅,小心地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秦凝看着她依旧紧绷的肩线,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了然,但并未点破。
她等李缘风将接满热水的杯子轻轻放回她桌上,才抬了抬下巴,对他也说:“你也找个地方坐,别站着挡光。”
李缘风从善如流,拉过另一张椅子,在严霖雨斜后方一点的位置坐下,并没有挨得太近。
办公室里有其他老师似乎往这边瞥了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秦凝端起杯子,吹开表面的热气,抿了一小口,这才重新抬眼看向他们,语气平和,听不出波澜:“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们来吗?”
严霖雨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收拢,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摇头:“不太清楚,秦老师。”
她决定先听听老师怎么说。
秦凝的目光转向李缘风。
李缘风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她的水杯上,神情坦然。
秦凝也没指望他们立刻“招供”。她身体微微后靠,靠在椅背上,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语气像是寻常聊天:“暑假一过,你们就是高三的学生了。压力会越来越大,各种情绪也容易冒头,这我都理解。青春期嘛,心思活络一点,也正常。”
她话锋微顿,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不高,却带着某种强调的意味:“但是,你们也都是快成年,或者已经成年的人了,应该懂得什么年龄该做什么事,心里要有分寸。”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的低语和翻动纸张的声音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秦凝清晰而平缓的话语。
“爱情这东西,”她继续说,眼神里带上了点过来人的通透与一丝淡淡的感慨,“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早了,晚了,或者人不对,那都可能是无尽的麻烦,和难以收拾的后果。有些路,一步走岔,再想回头就难了。”
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随着她的话音,凝结了一瞬。
窗外的阳光移了几分,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也照亮了严霖雨骤然收紧的指尖,和李缘风低垂眼帘下,那片浓密的阴影。
她没有提“情书”,没有提“匿名群”,更没有直接质问。
但这番关于“分寸”、“时机”和“后果”的话语,如同一把柔软的锤子,轻轻敲打在严霖雨的心上。
她知道,秦老师什么都知道了,群里的事,澄清的事,甚至可能更多。
严霖雨低着头,盯着自己交握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她能感觉到脸颊有些发热,不是因为羞涩,而是一种被师长看穿,被置于某种审视之下的难堪,以及对于这场无妄之灾的无奈。
李缘风依旧沉默着,但坐姿似乎比刚才更端正了一些。他微微抬眼,目光快速地从严霖雨低垂的侧脸上掠过,随即又垂下,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底的情绪。
秦凝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好了,叫你们来主要就是说这些。回去把心思都收一收,放在正道上。严霖雨,你回去和宋梦真调一下位置。李缘风,”她看向他,语气加重了些,“你的语文,不能再这么放任自流了,从最基础的开始,一周至少交三次练笔给我看。都回去吧。”
没有严厉的批评,没有刨根问底的调查,甚至没有明确提及那场风波。
但这场简短的谈话,却比任何直接的训斥都更有分量。
“是,秦老师。”严霖雨低声应道,站起身。
“知道了,老师。”李缘风也站了起来。
两人再次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午后的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有些刺眼。
身后的办公室门轻轻关上,隔绝了那个充满审视和规训的空间。走廊里安静无人,只剩下他们轻微的脚步声。
严霖雨走在前面,步伐有些快。
李缘风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看着女孩挺直却显得格外单薄的背影,以及那微微泛红的耳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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