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点小贩的叫卖声溜过窗户的缝隙，扰得床上将醒未醒的人眉头紧皱。
裴寄昼缓缓睁眼，眼前兀的闪过几只扑棱的飞鸽。
她没有动作，定了片刻环顾四周，丝毫没有鸟禽飞过的痕迹。
“我肯定是疯了。”
旁边的闹钟适时的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关闭并挂了休息日的号。
早高峰的车很多，裴寄昼在临近学校的小摊旁买了肉夹馍。
红灯等待间隙，无数锦罗绸缎从她面前拂过，她眨了眨眼，奇怪的影像消失，熙攘的路口又重新占据了视线。
这种幻象出现有段时间了，她总是会感觉自己身处异世界，身份尊贵，被人拥护。
绿灯已经有一会儿了，她抬步往前。
行至中央时，她听见了悦耳的滴水声，看见一群穿着金丝边白袍的孩童在合唱。
旁边有车在按喇叭，但她转过头看见的是一个手拿权杖的人，四周是开阔的欧式建筑。
“能不能让我安生一点过马路。”裴寄昼握紧双拳，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好一会儿，视觉恢复了。
她长舒一口气，发现有一排车停在斑马线外，车主纷纷探出头，手势挥舞，对她激烈地说着什么。
一看就是在问候她，裴寄昼并不关心，却想到：“连耳朵也不灵敏了？”
马路不远处就是学校，此时校门大开，三三两两的学生刷脸入校。
有一位走读学生高兴地与她打招呼，裴寄昼正想抬起手回应，忽然瞥见从马路对面冲来一个人，右手拿着一个东西，在日光的照射下微微生亮。
一把刀。
“快跑！”她大声吼出声。
学生们听见这吼声一愣，反应半天后连脸也不刷，攀着闸口就往里翻。
持刀的人并不泄气，把目标转向了离门禁还远的一个瘦弱的男生。
那男生站在那瑟瑟发抖，踱着小步子后退，正合他意。
他觉得自己挥刀的手格外有力，脆弱的脖颈即将在他的刀下开出红色的花。
还差一步，就差一步。
裴寄昼拎住了持刀者的衣领，往后使劲一捞，对着右手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随着地上传来钢器触底的声音。
“走。”她对还没回过神的男生说。
“谢谢，谢谢老师。”男生不忘一鞠躬，颤颤巍巍过了闸口。
因坏人持利器，有好心人也不敢上前，见裴寄昼已卸下小刀，犹犹豫豫地想靠近过来。
她打算乘胜追击，刚往那人的位置踏出一步，便觉得脑子嗡嗡响。
眼前的景象不再是校门口，而是而是一个庞大的圆形会场，蓝天之下，洁白的白鸽扑棱着翅膀盘旋在空中，颂词在旁回响。
“嘶。”
即使视觉听觉都被占据，触觉依然灵敏。
一阵冰凉触感从腹部传来，接着是胀痛，她开始冒冷汗，能感觉到肚子里的暖流涌出。
自己在流血。
裴寄昼使尽余力扣住腹部的刀，顺着那握刀的手，咬紧牙关把那人左手也掰断了，随即跪倒在地。
“裴老师，裴老师……”
呼唤越来越远了。
“呼，呼，呼……”
再次醒来，裴寄昼瞪大了双眼，漂浮着白云的蓝天映入眼帘，她忍不住开始大口呼吸。
当她猛地摸到腹部，发现已经没有渗血了，甚至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伤。
“你是哪来的？”旁边有人在说话。
她站起身望过去，说话的人是一个穿着修身白色长袍的青年女性。
“东方？”裴寄昼谨慎的打量着女人，同时不忘观察周围情况。
白袍唱诗班已经停止歌唱，一个个都怀着好奇把她盯住。
高位之上坐着一个身形魁梧的男性，手里握着权杖，非常像是她幻觉中的那一根。
至于会场中心，那里站着一位身形消瘦的少年，有着长度及胸的单边金色麻花辫，穿着明显更华丽的金丝白袍，满脸警惕地看着裴寄昼，却不出一言。
“东方？顿泽吗？”长袍女人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不远处穿戴盔甲的士兵，纷纷把手放到了刀剑上。
“啊。”裴寄昼没想到这个模糊的方向会引起这样的反应，立马举起双手以示无辜：“老中人。”
女人绕着她走了一圈道：“你会什么？”
“跑步，足球，篮球……”
“这有什么用？”
在她们这些居然没有用处，裴寄昼语塞了，转而说道：“我什么都不会。”
这话一出，在场一片哗然，不约而同看向那个少年。
那少年只是挑了挑眉，别过头不做答复。
“暮捷，不用问了。”高位上的那个男人总算开口了，他缓缓走下台阶，对着少年微笑道：“暮西，没关系。”
随即他转身问裴寄昼：“你是什么系的？”
“体育系。”
听到她的回答，男人有些不解，看向暮捷，对方也摇了摇头。
“体御系？是强化系的一种吗？”
强化系是什么，裴寄昼自然听不明白，于是她的沉默换来了更多沉默。
片刻后，暮捷打破了宁静，说：“既然她不是顿泽人，就先让唱诗班完成仪式吧，柯林殿下。”
“嗯。”暮柯林走回高台，一扬衣袍坐下。
暮捷走到裴寄昼身旁，单手抬起说：“这边。”
被指引到暮西一侧，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被刀子刮，暮西恨不得把她用眼神杀死。
裴寄昼勉强扬起微笑，想起教导主任也时常这样对新老师送眼刀，她现在应该迟到了。
这到底是何地方，所有人都好像在角色扮演。
所有人站定，唱诗班重新展现了歌喉，清亮悦耳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刚刚歇在一边的白鸽们竟主动飞了起来。
渐渐地，白鸽居然在空中聚成了人形。
裴寄昼屏住了呼吸，她越发觉得，这个地方非常古怪。
图案是一个消瘦的少年，头戴皇冠，手拿权杖。另有一位身形高挑的女性，手持宝剑屹立在侧。
“暮西？”暮捷惊讶地看过来，引得裴寄昼也不自觉看向旁边的人。
暮西呼吸急促，脸色低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暮西被册封，那现在高位上的暮柯林就不算什么了。
裴寄昼注意到暮柯林的神色阴郁，丝毫不复方才的柔和。
接着鸽子又换了阵型，呈现出另一幅图案，不同穿着的人在共舞。
“那是顿泽的人和我们国家的人，怎么可能！”暮柯林身侧的人极其有眼色，赶紧出口。
“是啊，那是顿泽。”
在场的人附和道，连暮西也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顿泽，裴寄昼已经听到好几次了。
应当是她们的仇敌，与仇敌在一起确实骇人听闻，若否认这件事，那前面的登基自然也不作数了。
“哈哈哈，那今天就这样吧。”爽朗的笑声从高台传来，暮柯林站起身，对暮捷说：“暮捷，你来安排吧。”
在暮柯林离开后，裴寄昼有些无语，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暮西一副习以为常的状态，蹲下在地上捡些什么东西。
她低下头去看，是一些形状古怪但色泽正常的石头。
捡完石头，暮西头也不回的从侧门离开了。
暮捷想要说些什么，也只能让话语消失在喉咙，转头对裴寄昼说：“你真不是顿泽人？”
“顿泽是哪里？”
“你不知道？如果这是真的，看来今天的预测的确不作数。”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裴寄昼的无用，她实在不知如何反驳了，问：“你知道元大附中吗？我要回去那里。”
听罢暮捷诧异道：“你不是老中人吗？”
“对啊，你们不是吗？”
听到这话，暮捷脸色有些难看了。
“你什么表情？”裴寄昼顿感不妙。
暮捷扶额，随即认真道：“这里是莱塔。”边走边说：“我以为暮西召来的人只是无用而已，没想到还无知。世界上两大帝国，莱塔和顿泽，你居然都没听过，你们那里不读书吗？”
“什么？”裴寄昼不可置信地皱起了眉。
这里难道不是地球，她居然穿越了。
想到穿越的罪魁祸首有这些人的一份，她霎时有些不快，但并未表现出来。
“好吧，那叫我到这里来有什么用？”
她无比确认，就是这些人给她弄过来的。
“本来有用的，但现在未必有用了。”暮捷说。
这一家子人都在不停扎裴寄昼的心，她甚至有些怒目切齿道：“那能让我走吗？”
“不能。”
“为什么？”
暮捷带着她走到一个宫殿门口，目视门口的两个侍从对她俩行礼，随后在一个转角的台阶处，说：“你要陪暮西公主达成运灵二期，这样她才能反召唤帮你回到来的地方。”
“那是什么？”裴寄昼像是初入人世的孩童，对所有事都有疑惑。
已经习惯她的愚笨的女人也懒得嘲讽了，直接说：“我们靠呼唤自然而进阶，唤灵、运灵、为灵，分别四三二期，靠熟练程度分辨。”
“好的，什么是呼唤自然？”
“像唱诗班那样。”
唱诗班今天干的活，只有唱歌。
裴寄昼越想越觉得离谱，她可是唱歌跑调到KTV都不敢去的人。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现实。唱歌而已，她可以练习。
暮捷在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停下，推开门，里面是黑金配色的精美寝卧。
在现代，裴寄昼的工资一分不花存下来，也就五年能勉强配一套。
控制住没有去摸那个看上去无比柔软的枕头，她说：“公主也是这样唤我过来的吗？”
“不是，她要特殊一点。”
“她不唱歌？”
裴寄昼略带些期待地看向暮捷。
“不唱歌，她是哑巴。”
留下这句话，暮捷咚的关上门走了。
哑巴，教哑巴唱歌。
这个在她的脑海盘旋，打结，然后到她死都没办法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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