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比腰还软的床上,裴寄昼怎么也睡不踏实。
快要睡着前,她听见了石头的敲击声,迷迷糊糊入眠后,又莫名惊醒好几回。
最后一次惊醒,眼前闪现的不是她的寝卧,是一个灯光全无,暗沉沉的房间。
这个景象很快消失了,她再也无法入眠。
一直清醒到日光洒入屋,她还无法完全接受来到异世界的事实,直到被叫早的侍从指引到餐厅,吃下那第一口面包时,她认命了。
又干又硬,嚼的她牙齿嘎嘣响。
偏偏主位的暮捷还带着微笑问她:“如何?”
“不错。”她勉强点头,挤出丝微笑,然后艰难地咽了下去。
抬头就看见对面的暮西放下刀叉,露出鄙夷的表情。
暮捷笑着说:“这是今年最风靡的食物,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何,但吃起来却有不同的感觉。”
附和着点头,裴寄昼也放下刀叉,不再动口。
“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暮捷说。
“裴寄昼,寄信的寄,昼夜的昼。”
“听到了吗?”暮捷说。
身后一侍从适时走上前,与暮捷耳语几句便离开了。
裴寄昼没有说话,她在想自己需要快速了解这个世界,或许书是一个好媒介。
“你和暮西一起去莱塔学院,待会刚好是开学礼。”暮捷说。
进学院当然更是一条捷径,虽然她早已过了上学的年纪,她点点头,没有反驳。
早餐结束,她想要去看看书,暮西快她一步,用身体挡住了餐厅出口。
“有事?”裴寄昼问。
暮西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用很不解的眼神把她盯着。
她叹了口气:“你们有手语什么的吗?我不能靠眼神就判断你的意图。”
堵门的人似乎没听过手语,倒是察觉到站在这并不能表达的她的意思,侧开了身子走了几步,回过头来使了个眼神示意她跟上。
“真是大小姐。”裴寄昼嘟囔道。
穿过一条长走廊,她们来到一间摆满图书的房间,里面铺着宽大的暗蓝色短绒毛地摊,书柜边置有一个大木制书桌。
暮西轻车熟路地从角落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用羽毛笔蘸了点墨水,写了一排字给她。
字体飘逸,颇有些英文花体风,是她以往未曾见过的文字。
这让裴寄昼意识到,她的头脑里自动植入了这里的语言,大概是被暮西召唤来的结果。
羊皮纸上写着:“你为什么不走?”
裴寄昼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说:“我怎么走?”
她的世界就算在这个世界的背面,走断腿也回不去。
刚说完,羊皮纸又推过来了:“你这么没用吗?用腿走。”
如果不是寄人篱下,她真想翻白眼给暮西看,这一家子人都太傲慢了。
“我没用,所以我需要上学。你也是,暮西公主。”她耐心地说道。
这话一出,暮西脸一沉,写道:“你就是贪图这里的荣华富贵。”
中心城堡难道缺她一副碗筷吗?裴寄昼觉得暮西并不像管这事儿的人。
她望着对方气鼓鼓的脸说:“你是觉得我碍事,还是需要我离开?”
暮西紧蹙眉头,定定盯着她的眼睛,没有再动笔。
在这位十八岁少年的默然中,裴寄昼心中有了判断:“暮西公主,既然在这座城堡,你没办法做到希望我离开才能达成的事,我初来乍到自然无法做到离开这件事。”
说罢,她眼神落在暮西握着羽毛笔的手上,此时手背正因用力而青筋暴起。
不想咄咄逼人,裴寄昼微微一笑说:“我先回房了,待会见。”
刚一转身,她就感觉手腕被牢牢锢住了,低头一看,是暮西骨节分明的手。
怀里被猝不及防塞入一张羊皮纸,她诧异地拿起来看,上面写着:“你不走,在学院我是不会帮你的。”
“哦?我走的话,不也靠不上殿下?”她将暮西的手指一根一根扒开,果断走出了书房。
刚一出门,屋内就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是拳头捶击桌子的声音。
她确实犹豫要不要对这位任性的殿下如此高姿态,但妥协的话,好像得不到什么好处。
何况暮西如此一说,让裴寄昼开始好奇这间学院了。
红黑的旗帜在一座浅灰色城堡上猎猎生风,各类马车在城堡门口来了一趟又一趟。
“岚赫,你说今年会来的有哪些人?”一个身穿紫衣的女人笑的张狂,用手肘碰了碰在旁小憩的人。
岚赫没有睁眼,慵懒道:“我关心的是暮西。”
“暮西?现在不是废物吗?有什么关心的。”
“曾经的天之骄子,会甘心变成废物,我才不信。”
话音刚落,浩浩荡荡的车轮碾地的声音传来,远远地就看见约五六辆华丽的马车向城堡驶来。
坐在最前面的是暮西,距离城堡南大门半里的距离,她用手势指挥车队停下来,然后递了张羊皮纸给身旁的马夫。
“她在干什么?”紫衣女子凑近岚赫问。
岚赫睁开眼瞥了对方一眼,往旁边挪了一点,冷脸道:“离我远点,夏希。”
“好吧。”
那领头马夫接过羊皮纸后与其余马夫对视一眼,手势飞舞,激动地在表达什么。
待暮西再递给他一张羊皮纸后,他愣了愣,然后卸下了头车的箱子,招呼后面的人将装着满满当当马车调转车头,原封不动的带走了。
在门口观望的人们面面相觑,连平时挥霍无度的夏希都忍不住说:“她有病吧。”
暮西自是不管她人说法,自顾自占了大树下的一个角落,坐在大箱子上,嘴角微扬,好似已获得胜利。
“叮,叮,叮。”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一个生物踏着碎步,载着颇重的车舆缓步而来。
“驴,你看到了吗?那是驴啊。”
新人的出现,让原本安静等待开门的贵族子弟们刹那间炸开锅。
听着细细碎碎的议论声,暮西皱起眉,再看见车上坐的人时,她更加不淡定,直接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裴寄昼。
裴寄昼来到学院的路程并不顺利,在她拿着行李准备坐马车出发时,就有了预兆。
“寄昼?你不是和暮西一起去学院了吗?”
暮捷在中心城堡大厅碰到她时,非常疑惑。
“公主让我在这里等她一会儿,她回房间取东西。”
“我刚刚还在门口看到她,都已经坐上马车准备离开了。”
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裴寄昼没指望暮西对她多么宽容,只是没想到现在就开始了。
“……大概是我搞错了,我现在去追公主。”她微笑着说。
暮捷点点头说:“她离开了也没事,今日大概有六辆马车空余。”在裴寄昼准备走时,又突然叫住她:“不要妄想能逃走,更不要对公主有图谋,否则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自然,我只对最后一点感兴趣。”裴寄昼说。
到马厩时,只看到一个穿着纯黑束腰外衣的马夫在那里打扫。
“这里只有你吗?”
裴寄昼的突然出声把马夫吓了一个激灵,说:“小姐!是的小姐。”
迅速走着看完所有的屋子,没有一匹马在。
她纳罕道:“没有马了吗?不是说还有好几匹空余吗?”
“暮西公主早上指使走了所有马车,现下没有空余了。”马夫低着头,态度尊敬。
“什么理由?”
“公主有很多东西需要搬。”
深吸了一口气,裴寄昼没有评价,侧头看到靠近森林的门外有一个矮棚子,边问边往外走:“还有什么出行工具?”
“没有了。”马夫跟着她寸步不离。
“是吗?”裴寄昼指了指正在棚内吃饲料的驴说:“那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这些马厩服侍的人平时来往城堡用的。”马夫有些惊恐,身子前倾,挡在裴寄昼和棚内隔板之间。
“就这个。”她果断道。
“不不不,这不符合你的身份!皇室的人是不会坐这个的!”
裴寄昼颔首,扬起嘴角:“你说的对,但我不是皇室的人。”
实在架不住她的坚持,马夫犹犹豫豫给驴套上车舆,两人从林间的小道出发了。
暮西这招万分有效,若裴寄昼不能准时到达学院,她的去留将不再有争议。
“小姐,这样不会有问题吗?学院的人从来都是坐高等马车的。”马夫依旧有些战战兢兢。
在一众贵族子弟面前出丑,自然非她本意。
“不必在意,你确定这条小路会更快吗?”裴寄昼坐在座位上,被层出不穷的小石子和轻微裂开的泥地颠的屁股疼。
“当然,我干了很多年了。”
她们穿过了一片茂密的林区,在一条小溪处转弯,踏到草地被踩出的土道上,随后进了有着众多耕地的主路。
艳阳高照,不断有正在农田忙活的人和马夫打招呼:“梵利……”
梵利一一回应,不乏有调侃车上人身份的,都被略过了。
实际上,裴寄昼相信梵利并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她看着穿梭而过的农田,感觉到脸颊突来的湿意,浑厚清越的歌声传入耳。
声音愈来愈近了,她依稀辨认出,这来自耕地群尽头的一块巨石上站立的黑发中年女性,那人蓝白长袍在层层递进的歌声下飞扬。
温暖的阳光照在大地上,瓢泼的大雨却顷刻落下。
“是茉缇亚女士!”梵利的粗布衣服瞬间被淋透,但她依然很兴奋地惊呼道。
裴寄昼往后靠了靠,努力躲在车篷之下说:“那是谁?”
“是莱塔学院的老师,没想到她会来这里,一定是干旱的太久了。”
在对茉缇亚女士的感激声中,驴车与其擦肩而过,裴寄昼感受到对方投来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回视。
即使有雨篷,她的长裙下摆依然被浇湿了。在驴车陷入一个坑地后,她下车帮忙推车,更是染上些泥泞。
到达目的地,免不了被审视。
“你看她的衣服,这种人怎么会来莱塔学院的!”
这种议论不绝于耳,裴寄昼平静地取下箱子,对梵利道谢:“多亏了你,平安回去。”
梵利本觉在众贵族面前自卑紧张,听到她的话忍不住咧开嘴,扯着绳子勒驴回头,笑道:“祝你有好的一天。”
裴寄昼拿着箱子,观察面前这庞大的建筑。
学院临河筑立,四周围墙,用特殊石头搭砌的墙壁看上去光泽细腻,灰里透金。
此时有大部分人都候在壁旁,等待学院开门。
她瞄到沿河岸处有一处空地,准备过去歇息片刻,刚抬脚就听到有人大声说话。
“喂!骑驴来的!你怎么敢在这里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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