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大人请入座。”
红衣银帽的仆人,胸前别着金狮子,雪白的长裤紧紧地勾勒出腿部的线条。
他们井然有序,若机巧的精密零件,送上流水般的菜肴:塞满坚果、果干和各种肉脯,被打扮成货船的乳猪——雪白的船帆用巧克力制成,船桨则是饼干;在奶油蘑菇浓汤中“遨游”的鲟鱼,看起来是活的,其实是厨师在鱼腹中塞满干冰,遇热融化产生气泡,牵动鱼身;烤孔雀,烤鹌鹑,烤天鹅,烤知更鸟,烤鹿蹄,络绎不绝……
最令人惊奇的,是盛大登场的“奇美拉”:鹿首、猪蹄、狮尾、驴皮、熊身……各个部位且炙烤得油脂雨滴,及各色鳗鱼泥鳅填充做内脏,香料、珠宝和绸缎装饰鹿角,端坐于金盘上,由扮演猎人的演员推到众人面前。
亚历山大起身,举杯:“世上最凶猛的野兽,当献给帝国最伟大的皇帝!”
若弗鲁瓦和菲利普微笑着敬酒:“天佑皇帝陛下!”
皇帝抬手,在火焰,油碟和珠宝的映簇下更加容光焕发。
众人等候皇帝分菜。
皇帝切下一块羊排,无视殷切期盼的菲利普,轻轻地放在若弗鲁瓦盘子里。
“弗朗兹,菲利普是你的未婚妻。”皇太后提醒道。
“若弗鲁瓦同菲利普一样,”皇帝又切下一块肉撂在盘子里,让仆人递给菲利普,“都是我尊敬、喜爱的表亲。”
疑惑和尴尬令若弗鲁瓦坐立不安。
皇帝侧首,微躬,蓝宝石般的眼眸温柔又带笑地注视着他的小表亲:“我也很喜欢若弗鲁瓦。”
若弗鲁瓦红了脸:“对于陛下的青睐,我感激不尽。”
皇太后一笑而过,他汲了口勃艮第的葡萄酒,向亚历山大道:“风味依旧,仍是那座酒庄产的。”
亚历山大微笑道:“是的,次品怎能招待皇室呢?”
“说的没错,谁知道商贩往次品里面掺了什么东西呢?”皇太后微笑道,“若是水还好,谁知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亚历山大笑得更深:“说的极是。要我说,次品和名不副实的虚荣货一样可恶。有些商贩推销酒,一说产地就是波尔多,卢瓦尔河,葡萄也是名株,包装比琉璃钻石还华贵,摆在最显眼的橱窗上,敬候贵宾,谁知道买回来又臭又涩,真是恶心死人了。”
若弗鲁瓦听两位长辈品鉴酒,听得入迷,真的琢磨该怎么躲过黑心商贩的欺诈。
菲利普听懂弦外之音,脸又红又白。
帷幕拉起,一座用糖和奶油堆砌而成的城堡映入眼帘。在竖琴和小提琴的悠扬乐声中,巧克力牛奶潺潺地流下,汇成护城河。
演员穿着华服,戴着金面具,扮演“梦中的情人”。
另一位高大的黑发演员穿着银甲,骑着“独角兽”,与囚禁“梦中的情人”的黑色恶魔对抗。
见若弗鲁瓦看得痴迷,皇帝侧首,微笑道:“喜欢看戏吗?”
若弗鲁瓦连连颔首:“我很喜欢。”
“美泉宫的戏剧表演也很出色,我们那有歌声最嘹亮的歌手,舞姿最舒展的舞者以及最天马行空的剧作家,”皇帝唇间暖热的酒气熏得若弗鲁瓦脸上火烧火燎,“演员用东方的丝绸裁剪做衣,以埃及的香油抹发,榨罗马尼亚的玫瑰为精油护肤,看起来光彩照人,仿佛歌谣走出来的天神、法师和精灵。”
若弗鲁瓦情不自禁地沉醉在皇帝动人的叙述中,他痴痴地望进表哥含笑的,比任何珠宝——即使是“拿破仑之冠”——还要璀璨深邃的眼眸。
“我真想亲眼看看。”若弗鲁瓦喃喃道。
“我邀请你到宫里做客。”皇帝切下一块天鹅肉,叉到若弗鲁瓦盘中。
“太好了,我能有幸一睹陛下同哥哥婚礼的盛况。”若弗鲁瓦脸红彤彤的。
皇帝“呵呵”一笑,问:“小弗有心上人吗?”
若弗鲁瓦摇头。
皇帝感慨:“不知是哪位阿尔法,受神灵眷顾,能赢得你的心。”
演员欢呼起来,众人看去,原来是骑士成功拯救“梦中的情人”,独角兽的角若烟花棒,燃起绚烂的火光。
精灵手牵着手,将新人团团围住,齐唱《仲夏夜之梦》改编的婚礼祝福曲:“爱神,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我来给你们送礼。哦,是什么礼物?遍地都是爱情之花,请你们采摘一朵……”
大天使在舞台上空飞翔,将金冠授予新人。
“英格兰的莎士比亚,”皇帝苦涩一笑,“我喜欢他在《仲夏夜之梦》中的一段抒情:‘真诚的爱情之路从不平坦,不是因为双方血统不同,高贵不屈就低贱,就是年龄不匹配,老的不匹配年轻,要不就是因为双方父母不同意,不能由自己选择所爱的人’。”
若弗鲁瓦微怔,他看向强颜欢笑的菲利普,侧首对皇帝道:“他也说过‘爱情不用眼睛而用心灵去看,因此生着翅膀的丘比特常是盲目的;爱情的判断全无理性,只用翅膀不用眼睛,表现出鲁莽的急性’。”
“‘因此爱神据说是一个小孩,常常选错。’”皇帝轻哼。
烟火散尽,皇帝戴上沉甸甸的宝石戒指,起身:“众卿自便。”
众人起身,目送皇帝离席。
“亚历山大,陪我到花园里走走。”皇太后微笑道。
亚历山大屈膝:“乐意至极。”
波森城堡的夜幕因皇室莅临而褪在地平线之外,天上的烟花,地上的水晶烛台,将这片小天地照耀得流光溢彩。
培育奇花异草的温室在夜色下如同一座微型的原始森林,园丁夫妻正带着孩子坐在池塘边,吃着面包看烟花。
因绚烂的光彩,难以休憩的天鹅显得有些躁动,在藻荇交横的池塘扑扇翅膀。
皇太后和亚历山大不扰别人的兴致,往深深庭院漫步。
“一切如旧啊。”皇太后望着角落里的一座被藤蔓包裹的鎏金凉亭,回忆童年与幼弟们捉迷藏的往事,心中感慨。
亚历山大笑道:“是该有新气象了,我们的弗朗兹皇帝正式求婚的那一天,全国有头有脸的贵族们都会齐聚一堂。我会在花园设宴,招待尊贵的欧米伽少爷们。”
“弗朗兹皇帝正式向菲利普求婚的那一天。”皇太后微笑道。
亚历山大随手摘下并蒂的两朵玫瑰,递给皇太后:“若弗鲁瓦也是厄若斯提克家族的人,是您的亲侄子。”
“但我更中意菲利普。”皇太后道。
“很明显,皇帝与您产生了分歧。”
“弗朗兹会乖乖听话。若你老实本分,我可以让你继续守在这里,享用我们家族的财富。我也会给若弗鲁瓦安排门当户对的婚事,不会亏待他,”皇太后道,“但要是你起了歪心思……”
第二天,为了陪皇室骑马打猎,若弗鲁瓦早早起床。他坐在明镜前,抚摸睡在自己膝盖上打呼的狸花猫。
亚历山大帮儿子梳头,骄傲道:“我年轻时的头发也像你现在这样柔顺发亮。你父亲很喜欢,不仅剪下我的一缕鬓发当护身符,临睡前,还必要亲吻我的额前发。”
若弗鲁瓦微微脸红,不由得想:我以后的丈夫会不会也这样爱惜我呢?
“日安,表弟。”皇帝微笑着走进房间。
“日安,陛下。”亚历山大屈膝。
仆人端上皇帝新沏的红茶、可口的蛋糕和鲜切的水果。
若弗鲁瓦的房间精致温馨,有洛可可之风。家具小巧,若橱窗的锡制玩具。桃色窗帘以金线绣着迎春花,杏色天花板绘着浅紫的蔷薇和碧绿的蔓草。
一道产自东方的曲折山水梅花屏风若舞者的面纱,遮住半边悬挂着乳色丝绸帷帐的床。
“不用起身。”皇帝道。
“日安,陛下。”若弗鲁瓦自镜中注视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皇帝。
狸花猫摇头晃脑清醒过来,跳到毯子上,像风一样从皇帝脚边窜走了。
澄澈的晨光伴着婉转的鸟鸣,以及微寒的清风洒在皇帝肩头。
“我可以为表弟梳头吗?”皇帝脸红问道。
“请。”
皇帝接过梳子,鼻尖盈满若弗鲁瓦发间的馨香,指尖穿过丝绸般的浅栗色头发,心驰神往。
两人对镜相望,含情脉脉。
皇帝为若弗鲁瓦戴上别着鸵鸟羽毛的鹿皮帽,情不自禁道:“真好看……”
若弗鲁瓦秀红了脸。
皇帝示意侍从递出一方镶嵌着黄金的象牙盒子。
暗紫色的丝绸上,躺着一枚金玫瑰的胸针。
花瓣边缘微微蜷曲,受不住清风吹拂。花蕊由银丝缠绕,包裹住硕大的珍珠。
“我为你戴上。”皇帝上前一步,不等若弗鲁瓦婉拒,就低头,唇边勾起更深的笑,既像猎人靠近无辜的鹿,又像情人献殷勤。
皇帝的一缕头发扫过若弗鲁瓦的鼻尖。他能嗅到阿尔法身上淡淡的雄麝味,睫毛微颤。
“很衬你。”皇帝微微一笑。
若弗鲁瓦敛眸:“感谢陛下的慷慨。”
“你值得。”
若弗鲁瓦受不住年轻英俊的阿尔法这样的赞美,别过头去,望着母亲。
亚历山大笑道:“我们下去吧,别让皇太后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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