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大中午才起来。陈璟先去洗了个热水澡换完衣服,然后又想回房间把里面的被套和床单拆下来洗。昨晚他没洗澡就躺床上了,他接受不了这么脏的床具。
可刚拿着脏衣服出来,陈璟就听到后门那边有水龙头扑扑往外冒水的声音。
出门一看,傅晏青正在洗被套和床单。
也不知道他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拆下的。一时间,陈璟竟然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难道被骂瞎子骂久了,他的眼睛真就开始出问题了?
……不。傅晏青往他脸上摸了一下,那手是真冷,凉得陈璟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会洗吗?”
这些东西吸水以后会特别重。陈璟小时候因为这个吃了不少苦头。
傅晏青用食指轻刮了一下陈璟的睫毛,语气极为随意轻松,“那你以为最近我的衣服都是洗衣机洗的?”
“……也是。”陈璟不舒服地眨了眨眼皮,顶着半张脸的水珠,赶紧后撤逃开傅晏青的魔爪。
……又来了。
没说几句话就开始动手动脚。陈璟有理有据地怀疑傅晏青是不是ADHD。而且,他想玩睫毛就玩自己的啊,他的那么长,还那么多,为什么总是要薅他的?万一薅秃了他难道还有脸面学人家女孩子种睫毛?
憋不住地又笑了一下,傅晏青朝陈璟伸出一只手,视线看的却是陈璟手里刚换下来的衣物:“要我顺手一起?”
陈璟果断拒绝了。傅晏青冷笑了一声,说:“呵。昨天早上你的睡衣是自己跳到水池里转了一圈然后挂衣架上的。你吃的玉米和红薯也是电饭煲自己洗干净拿来蒸的,热水也是热水壶去水龙头自己接的然后跳到了插座上,哼哧哼哧自己烧开的,茶叶也是自己从罐子里跳进去的。”
陈璟有些尴尬:“其实……其实……”
他下意识想奉还一句“我又没让你干活”。可他说不出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明明每天都在放狠话赶人走,现在人家不仅不生气还帮他勤勤恳恳地做家务,他着实没那么厚的脸皮。毕竟这个房子自从邹美英离开后就没有好好地整理擦拭过。他虽说是忙,但也不至于忙的连拖地擦桌子柜子的时间也没有。
纯粹就是懒。陈璟知道。
上半年因为考试和法庭的事,他还有有理由为自己辩护。下半年就完全没有了。而且他还知道自己还懒得特别理直气壮,觉得自己一个人住,乱也乱不到别人眼前,糟心也糟不到别人头上,收拾家里从来都只收拾自己和邹美英的房间,剩下的就是厨房和大厅了,其他的地方他连脚都没踏进去过一次。因为他知道他看到了他就会手痒心痒,浑身发毛。
陈璟越想越感觉没底,语气也越来越低。他心里窘迫地忍不住怀疑邹美英看到后又要念叨他这个人无法独立生存了。
其实……有工作狂称号的,都是一群世界上最最最不喜欢做家务的人吧?
哎。陈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妈,你要骂就骂,要打就打,但你快点回来吧,我每次戴眼镜扫地都觉得脑袋发胀,想去看书休息一会儿,不戴眼镜又看不见地上的小石子,看哪哪都很干净。
“你……中午想吃什么?”
傅晏青挑了挑眉,然后上下打量了他一通。
陈璟随即把衣服安稳地放在池子边上,“我这就去买肉。”转身往屋里面走,他要去拿钱。
“回来!”
“回来!!!”
突然被拽住手臂,陈璟有些惊讶。傅晏青的手比刚才还湿的,掌心被水泡久了凉得像冷冻层里的冰块,陈璟被冰的牙齿一哆嗦。
“回来了就不许再走了!”
傅晏青的语气很坚定。转头看时,他的眼神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专注和执着。
陈璟的喉结滚了滚,滚了又滚,最后只能挑浅层意思回复道:“我就去村里小卖部买块瘦肉。很快就会回来。”
……
午饭是一点多才吃上的。
陈璟做了一菜一主食,西红柿炒蛋还有瘦肉青菜米粉。
鸡蛋是傅晏青帮忙磕的。但一会儿用力太大蛋黄蛋白留一手,一会儿用力太小磕了七八次连条缝都没有,最后还是陈璟敲好放进碗里,傅晏青用筷子搅拌。
粉条在出门前就泡了。瘦肉提前用淀粉和菜油在碗里用筷子和了和,等到锅里的水烧开后便用手捏起,一条条放下,米粉过几分钟再放,用筷子夹断发现没有白芯那就是熟了。最后,出锅前再在面上放一把翠绿的青菜,颜色要是最绿最漂亮的那种,开水一搅和没多久就会软下去,盛到碗里时热气腾腾,依据个人的口味撒点盐酱油猪油调味,辣椒自放。
水汽扑的傅晏青脸上和手心里都暖洋洋的。还好陈璟做饭时不会戴眼镜,不然眼前绝对是白茫茫一片。
吃饭时,陈璟感觉这顿是他们俩这几天以来最和谐的一顿了。实在难得。
傅晏青在旁边卷起一筷子粉条,正大口吹气,陈璟突然问他:“你那天说的医生是……什么医生?”
傅晏青动作不停,“我什么时候说过医生了?”
“……”真是傻了。
连自己说过什么都忘了。陈璟无奈地摇了摇头,片刻后他解释了一下,傅晏青才慢悠悠地“哦”了一声,然后问陈璟:“你不是喜欢吃烫的吗,怎么现在不快点吃,到时候冷了你又不吃了。”
这语气听起来毫不在意——弄的好像他们俩在聊别人的事情。
“……”陈璟叹气,摸了摸发凉的额头,“这汤太烫了,跟刚烧开的开水没什么两样,吃下去容易得食道癌,我再喜欢热的东西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也,嗯,那个,注意点。”
傅晏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陈璟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就反应出傅晏青心里又在吐槽他。至于吐槽的内容具体是什么,陈璟就不知道了。不过傅晏青也不敢明说就是了。
于是片刻后,陈璟又把话题扯了回来:“你赶紧说,那天的医生是什么医生?”
“医生就是医生,还能是什么医生?”
“……”陈璟想了想,“那换个问法,你生了什么病才去看他的?”
“没病啊。”傅晏青答的轻轻松松,张大嘴吃了满满一口粉条。然后夹了一筷子番茄放进碗里。
陈璟肯定是不信的,他又反复试探了几次,可傅晏青一直拒绝正面回答,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惆怅。迷茫。满腹心思。陈璟喝了一口米粉汤,结果烫的差点当场吐出来,为了最起码的尊严和体面,他在口腔里疯狂搅和了好几遍才勉强咽下去。可一咽下去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舌头被烫破皮了,疼的眼睛都眯起来了。还好眼角没湿,不然他就更尴尬了。
傅晏青放肆地大笑一声,然后起身从旁边拿了杯温水过来,掐着陈璟的脸逼他看着自己,“让你吃饭不专心。”
陈璟:“……”只能微笑。
很想骂人,但陈璟缓了缓,还是一脸平静地接过水杯。舌头真的太疼了,一时半会儿连语气音都发不出来。
傅晏青低下头,看着陈璟喝水道:“以前就跟你说了很多次,不要在吃饭的时候想事情。不要在吃饭的时候想事情。不要在吃饭的时候想事情。活该。”
“……”
“要冰块吗?”
“……”陈璟摇了摇头。
他们家冰箱没有制冰功能,如果硬要让他吃从冷冻层上刮下来的冰块,他宁愿跳进长江里喝冷水。
正想着,傅晏青的手指就在陈璟后颈上那条浅到分层的痕迹上划了一下,然后在陈璟反应过来要拍他时又顺势摁住晃动的桌子,“我们最最最聪明的陈老师,请问您知道吗,您刚才差点要被烫伤了?”
“……”陈璟怔了几秒,故作镇定地把杯子往桌角放下。
傅晏青笑着一双眼,凑近陈璟的耳边,“陈老师,怎么到现在都不阴阳怪气我啊?不是很能说吗?每天起码一百句要赶我走,还踢我,打我,骂我,怎么现在一句话都不说啊?是又被我感动到想哭了吗?”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傅晏青得意得是真的完全忘形了。在他和陈璟无数次的博弈中,这种完全占理、完全胜出、完全让陈璟哑口无言的局面简直难得稀罕地可以写进他这辈子的功绩当中。
要是现在在他旁边开一间烟花爆竹店,傅晏青可以在一秒钟之内就把银行卡刷爆,然后在陈璟眼前放一整个白天的烟花。晚上不行,晚上陈璟要和他一起睡觉。最好是能脱光衣服的那种睡觉。
忍耐片刻,等到感觉傅晏青畅快够了,陈璟反手摸了一把耳边的脑袋,拍了拍,然后视线从傅晏青的眼睛往座位上轻轻一扫:回去。
最后从后背抱了一下,傅晏青才心满意足、旗开得胜地回到了座位。
“阿璟,你脖子那怎么多了一块、哦不、一条疤啊?”
陈璟思考了一会儿,“……去地里掰玉米,不小心被割到的。”
傅晏青的表情瞬间变得很气愤,瞳孔都瞪大了,但一肚子脏话到了嘴巴还是选择了最温和的一句:“你怎么老是笨手笨脚的,总是把自己弄出乱七八糟的伤痕,看了就糟心。哦,不是糟你的心,是糟我们的心。我知道你这人痛觉神经麻木得跟神一样。上次拔智齿,你总说自己不疼,可那坑深的,我看了都……你还拿冲牙器往里面……”
“……”陈璟心说,你怎么敢说我笨手笨脚,刚才我炒鸡蛋,你一开始说帮我磕鸡蛋,后面不还是我来弄的。
但发现傅晏青的视线下意识往桌底下看了一眼时,陈璟便把喉咙里反复倒腾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眼皮都没好意思再抬。
……止痛药真的不能贪心。据说这个药品在国外算是类似“毒|品”的存在。他确实过量了。
安静片刻,傅晏青:“你现在不吃辣了?”
陈璟:“吃。但没你吃的那么猛。”
傅晏青慢慢地吸了一下鼻子,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热出来和辣出来的汗珠,“我还以为南江省的人都嫌弃不能吃辣的人。他们找媳妇据说都是要找最能吃辣的。”
陈璟:“互联网上的谣言你也信?而且——人家是找媳妇,是女的,是生理和精神上都纯正的女性。我这,你,媳妇?你敢认,我连问都不敢问。”
傅晏青禁不住笑了,牙齿白晃晃地特别显眼,陈璟觉得有时候可以考虑租去当别人拍照的反光板用。
隔了好一会儿,傅晏青才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说:“那我问,你认。”
“滚。我没你那么厚的脸皮。你要是想当人家媳妇,最好先去泰国一趟。但首先声明,我们家没钱,娶不起媳妇。”陈璟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用筷子敲了敲傅晏青的碗,“说实话,你还是悠着点吧,我上次看你吃剁椒酱那凶样,快赶得上我妈了。”
此话一落,傅晏青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陈璟笑了笑,没解释什么,挑了根青菜放进嘴里。不能喝汤,他被烫出了心理阴影。
这样的和睦,好难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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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回来了就不许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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