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晋声突然回来,又猝不及防地离开,对严周满来说他还没来得及隐藏自己的心意,对方已经坐上了离开的城乡专列大巴。
赋闲在家的严周满每天闲来无事就和在家琢磨换行业的事情,可刻意不去深思熟虑的感情问题总是在严周满出神时占据他的脑海,有时候满脑子都是哥哥哥哥哥哥哥的喊声,跟母鸡下蛋的声音清净不到哪里去。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期间他还去过林晋声的厂里两次,主要是从每天的对话严周满得知厂里的伙食实在是太差了,天天就不是肥肉炒白菜就是零星排骨炖土豆,林晋声一个小孩在里头本来每天干活就累还吃不上顿好的,自己就只好下厨做了一堆好吃的再买了不少零食给带过去。
这段时间他没事干就去街上转悠找创业灵感,慢慢地还真给他找到了一些思路。
比创意成型来得更快的是店休的截止日期,忙碌是面馆老板的常态,从清晨四点到晚上十点,等严周满把身体节奏从假期调整到干活的节奏时,林晋声已经拖着箱子从厂里回来了。
现在更没心思想其他的了。
林晋声的大学入学时间是九月十六号,意味着他们俩在一起的时间也只有半个月。
趁着林晋声回来,他叫上瘦猴一起给林晋声庆祝考大学。
林晋声悄悄瘪着嘴跟在严周满身后往火锅店里走,明明在昌东的时间不多了,可白天有张婶,晚上还得跟瘦猴吃饭!有什么饭必须和他吃的!和自己吃不行吗?!
“你干嘛呢嘟嘟囔囔什么?”严周满回头催林晋声跟上。
“来了哥”,他应了一声跟上。
瘦猴这次再见时黑瘦了很多,站在店门口逆光而站的时候,严周满远远看见那身形真跟猴子似的。
“累死我了哦~三儿诶”,瘦猴一坐下就喝干了面前的茶水。
严周满憋着笑替他把杯里的水倒满,又叫服务员上了一瓶啤酒。
“我每天不分昼夜的开车,睡了开,开了睡,每天的时间除了开车就是睡觉,还不敢停车啊就怕油耗子偷油,太难了三儿啊,我现在全靠攒钱这个目标撑着我每天干苦力……”
瘦猴一坐下就开始狂倒苦水,中途严周满看他那样子接话道,“你这才毕业不过两个月,怎么跟黑煤窑里逃出来的似的”。
“别说啊三儿,我回来后这是我正儿八经吃的第一顿大餐了,在路上天天吃泡面,我现在看到泡面就想吐,为了咱们俩的未来我活得太苦了”。
“那你多吃点”,严周满把第一筷子的肥牛烫好放到了瘦猴碗里。
“什么你们的未来?”林晋声眼睁睁看着严周满的筷子递到瘦猴面前,还听见他说什么咱们的未来,不过是高中的同学怎么就张口闭口的咱们了。
“我和三儿一起创业啊”,瘦猴没看出林晋声的不高兴继续倾诉道,“我跟他约好了等攒够了钱就一起做生意,他再不开面馆,我也不用熬夜跑长途了”。
“哥,什么三啊四啊的真难听”,林晋声对着严周满告状。
“嘿你这孩子现在管得还挺宽,你看看都是你给惯的”,瘦猴觑了林晋声一眼,被林晋声的冷脸挡了回去。
严周满给林晋声解释道,“高中的时候我和瘦猴还有黎翔三个人玩得最好,当时流行拜把子兄弟,我按年龄算排第三,就瘦猴嘴贱叫三儿”。
林晋声的眉毛依旧没舒展,和瘦猴一起故作凶狠地对视。
“行了行了,吵吵什么,今天是给小晋庆祝升学的”,严周满给林晋声也夹了一筷子肉。
林晋声的气焰消散了一部分,不再死盯着瘦猴。
瘦猴也想起来今天吃饭的主题,把油碟里的肉捞出来塞嘴里,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扔给林晋声,“给你小子,升学礼物”。
俗话说拿人手软,林晋声收了人家东西也不好再朝人家发脾气,把手里的东西一打开,赫然是一只Zippo的打火机。
“不是,小晋又不抽烟你送什么打火机啊?”林晋声知道瘦猴这人不靠谱,可没想到这么不靠谱。
“大学生了,哪有不会抽烟喝酒的啊,现在不抽以后也得抽咯,早做准备吧”。
严周满咬咬后槽牙想给他一拳,“你少带坏小晋,送的什么玩意儿”。
“不会的哥,我不会学坏的”,林晋声收下打火机对着瘦猴说,“谢谢瘦猴哥”。
“你看看人家”,瘦猴满意地喝下啤酒,“你送的什么好东西啊,这么埋汰我”。
这下轮到严周满不好意思了,之前确实打算给林晋声买电脑来着,结果后头突然发现自己的性向,每天纠结又焦虑完全忘了这回事,这下被瘦猴这一出一对比,他感觉开始有些尴尬。
“啊,就是……”
“哥能收留我还鼓励我考上大学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林晋声看着严周满认真地说。
严周满听这场面话更不好意思了。
纵是林晋声再不舍得离开昌东,日子也飞快地来到入学的当天,瘦猴特地把家里多余的那辆半旧面包车开出来送他们入学。
林晋声的东西不多,零零散散收拾下来也就一个行李箱的东西,放在车后座完全不起眼。
从昨天开始林晋声就陷入忧郁的情绪了,做什么也提不起兴致,现在靠在侧窗边,看着车外倒退的树影,恨不得时间能倒流。
“小晋这是怎么了?失恋了?”瘦猴透过后视镜看林晋声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兴奋入学的大学生啊。
“这几天都这样了”,严周满伸手摸了摸林晋声的脑袋,给他顺了顺毛,毕竟马上要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别扭在所难免。
瘦猴和严周满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三个小时后面包车缓缓在导航下提示前方200米即将到达目的地,道路前方大包小包的路上行人越来越多,车速越来越慢,最终被红袖章的年轻人拦截下来。
“诶,您好,是送新生入学的学生家长吗?”
“啊?啊!对对”,瘦猴对这个身份还有些不适应。
“现在学校里边儿的停车位已经满了,您把车往前开开到头右转停在路边就行”。
“哦,好的好的,谢谢”。
车越往前开,行驶速度越来越慢,瘦猴预感前面车位紧缺,回过头对两人说,“你们两个先下车进学校,我去找车位,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行,到时候电话联系”。
严周满带着林晋声和行李箱下车,学校大门在他们站立方向的左前方,隔着树影能隐隐约约地看见大门的一角,让他的心忽然一颤,这是他埋藏在心里最遥不可及的梦想,如果不是送林晋声入学的机会,也许他永远都不能踏进这样厉害的学府。
C大建校历史超过百年,学校的大门也颇有历史沉淀的建筑风格,严周满静静抬头仰望红柱牌坊,心中感慨万千,等回神发现孩子没跟上,微微低着头看向地面。
夏季刺激的阳光打在他们身上,晃得林晋声得脸越发的白,甚至到发光的地步,刺得严周满不敢再直视,他微微把林晋声拉到身侧,“走吧大学生”。
学校里新生指引的标识醒目清晰到老少皆宜的程度,严周满全程智商在线替神游天外的林晋声完成了入学手续办理、领资料、领宿舍钥匙,带着他慢慢穿过校园找到林晋声的学生宿舍。
翠绿的爬山虎沿着教学楼的灰白色墙壁正慢慢往上爬,四周的喧闹声自两人一步之外被隔绝开,行李箱的车咕噜声提醒着两人此行的终点代表分离,两人沉默无言一路到了407寝室。
四人间的寝室已经入住了两个人,见有新人来,其中一个赶紧探头打量。
“你们好”,严周满率先打招呼,毕竟是即将同窗五年的同学,第一印象也非常重要。
“你好你好”,那人从书桌前起身打招呼,“我叫高超,同学你好高啊!”
“啊,我不是……”严周满侧身让林晋声往前,“这是我弟弟林晋声,我是送他来的”。
“哦哦,哥哥你好你好”,对方特别顺地改口打招呼。
林晋声微微点头示意,看向身侧的空床铺。
严周满以为林晋声中意他看向的靠门的这个床铺,就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问道,“选这床?”
林晋声无所谓地点点头。
严周满看了眼脚边刚才在楼下宿管处买的一堆东西,把盆和抹布拿起来递给林晋声吩咐道,“去吧,打盆水把你这地方擦干净”。
入学的步骤一步一步在完成,林晋声心里的焦虑情绪也越来越严重,他默不作声地跟着严周满细数最后的每一分钟,身体里的声音却在不断地嘶吼。
不想上学,不想上学,不想上学,不想上学,不想上学!!!
抹布在床板上大力的擦拭,释放他内心狂躁的情绪。
严周满在床下看他这么费力的擦床板,内心开始浮上一股自豪感。
这邋遢小孩现在越来越爱干净了,肯定是因为自己的影响!哈哈!
等床铺擦完,严周满把买的床垫递上去,两人合力把床也铺好了。
“行了差不多了我就走了,瘦猴在校门口等着呢”,严周满再次检查了一遍四周有没有疏漏。
“现在就走?”林晋声着急地从床铺爬下来,拉着严周满的衣袖仿佛对方下一秒就要甩手走人。
“嗯,差不多时间了,你也别送我了,自己休息一会晚上跟室友吃个饭,明天不是还有开学典礼吗”。
这个时间回去的话天也擦黑了,林晋声没理由强留人家,他低着头轻轻把手放下来,“那我晚上给你打电话”。
“好”。
“明天晚上也给你打”。
“好”,严周满摸了摸他的头转身离开。
张超见严周满离开,有些羡慕地说,“诶林晋声,你跟你哥哥关系真好啊”。
“嗯”,林晋声沉默地走到阳台企图看到严周满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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