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煜熠进教室后立刻启动超大功率小风扇，靠在桌沿凑近吹风，头发飞开吹成大光明。
“别这样吹，等会儿面瘫了。”高望熹伸笔拨风扇底座偏斜角度。
卓煜熠拖长声音应，凉快些后摸语文课本，在桌肚里瞎抓两下却先摸到了个奇怪东西，厚实的大方块，又比牛津轻。
抽出来一看，是盒巧克力，不知道是因为最近做的哪件好事收到感谢。
“耶！又有巧克力吃了！但这个外国牌子很贵，我都不常买，谁这么大手笔。”
“可能谁过生日吧。”高望熹随意丢来个推测，放下课本离开教室。
过了会儿，孔霖软绵绵飘进来：“又热又晒又差点被撞，受不了这个上学路了，我火气简直要把肝烧焦。”
卓煜熠掰起风扇下巴抬高角度给她吹吹：“就是啊，每天都差点被超雄男司机撞死被到处乱窜的路人害死。”
“喏，你俩的笔记本，谢啦，望熹呢？”
“她分科要选文，班主任差点突发心脏病，刚喊她去谈话了。”
孔霖猛地顿住拉书包拉链的动作，赶紧咬开嘴里的巧克力：“啊？为什么？”
“喜欢呗，高一开学她就这么定了，我没细问，反正她肯定是考虑清楚了才报上去的。”
“也是，”孔霖没再纠结，一瘪嘴抱住走近的人，“连崎也报文科，到时候我们就分开了。”
卓煜熠仰头看向没什么表情的连崎：“聊完啦？他怎么劝的？你打算改吗？”
“不改了，他说理科分数线低专业选择多，以后好找工作，道理都懂，可凭我的数物化成绩怎么选理科？
“分数线是比文科低很多，但是我读不好考不好分数低，照样选不到好大学好专业吧。
“他说得有道理，没准很烂的大学找工作也比好大学的文科好找工作，嗐，反正都是赌，我还是想走我喜欢的路。”
连崎垂眸拨着巧克力边缘的锯齿尖角，沉默片刻后笑笑感慨：“还是你们幸福，想学什么选什么，成绩拔尖，家境支持，不用权衡分数线，不愁现实就业。”
卓煜熠正要回答，但她率先终止话题转身：“啊我饭还没吃，一大早就被逮去谈话，饿死了。”
“等我等我。”孔霖回位置丢下书包抓起单词书，跟着连崎去走廊。
同桌迟迟未归，没人说话，卓煜熠坐不住，索性拎上两人的杯子去装水，顺便陪外面的人。
孔霖一脸警惕：“我要背作文了，别打扰我。”
不让打扰，她偏来劲要打扰，卓煜熠嚼着连崎投喂的生煎包，暗自盘算怎么逗。
“no pain，no gain……”
卓煜熠背靠围墙张口胡诌：“no rain、no drain。”
“你别吵！”
卓煜熠假装服软，鹌鹑似的静静听着，等一轮结束再次开始。
“no pain，no gain——”
“no stain、no end，”还没等孔霖发作，她瞧见有印象的情书男经过，立刻临时更改想说的话，“oh man，no brain！”
对方瞬间升温膨胀，大概因为把柄落人手，他站定脚步又不敢吵，咬牙怒视几秒，还是忍气吞声黑着脸大步进了隔壁班。
随后还有一人，戴着方黑框眼镜拿着水壶，茫然看看情书男又看看她。
卓煜熠兴头还没消，视线扫过后嬉皮笑脸继续玩押韵：“oh damn，cute nerd makes me faint——”
身旁两人似乎不好意思发出动静，只低头闷声笑，连崎手里的塑料袋被抖得哗哗响。
而男生则僵住不动杵在走廊中间，没转身，不过这角度她还能清楚看见他左耳。
怎么做到一下子就红成这样了？就一眨眼的工夫。这么不经逗？
卓煜熠也忍不住偷笑，正要胳膊肘戳戳孔霖来看，结果先瞄到鬼一样惊现走廊的江佟。
“哎吓我一跳，背书背书，江佟来了。”
卓煜熠小声提醒完回头，发现陌生男生已经消失了。
暑气越烧越烫，教室风扇全部开到最大档拼命旋转，雨露均沾，为每个同学送去热腾腾劲风。
只有空调在摸鱼，轰轰直响却没送出几道冷风，热得人要昏过去。
临近期末加上高温天气，课间都没几个人活动了，气氛沉闷。
卓煜熠接过新发下来的语文试卷，翻到阅读题粗略浏览。
无趣的文章，没意思。卓煜熠把卷子塞到作业堆最底下，振奋精神招呼抱着练习册进来的姚鹤文。
“上高二后你就不用和这些题打交道了，应该能轻松点？”
姚鹤文笑容收敛了几分，转转笔捏紧：“我改主意了，选理科。”
“班主任也找你谈话了？”
姚鹤文摇头，动了动嘴却开不了口，没法在她们面前坦然说出心事。
她就是刻板印象里偏科严重的那类人，能不能进理科实验班都拿不准，不清楚啃不啃得下难度飙升的物化生，考好大学更悬，读理科完全是在赌。
报文科的决定原本很坚定，不算值得纠结的事，但之前回老家看望奶奶爷爷时提到分科，两个老人家一副“我早料到”的表情，轻蔑地叨叨。
“想也是，女孩子头脑不如男孩子灵光，只能读文科，你之后报个师范专业，考个教资回来教书，找个老实人早点嫁了生孩子，一辈子也就差不多安稳了。”
她当时差点捏断筷子。
她的几个堂哥，智商感人，书读得够呛，得到的夸奖多得数不清。
明明她是小辈里成绩最好的，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考进全市顶尖高中的，在实验班里也保持着中上成绩，可爷爷奶奶姑姑叔叔这些人没夸过半句。
她本以为她的出色已经值得他们改观一点了，可好像还是不够。
老家风气如此，倒把她逼成了个最吃激将法的人。
女孩子读不了理科，男生聪明才读得好？
既然被瞧不起了，那她就非要报理科踏进同一领域，让他们看清楚这到底和带把有没有关系，到底谁头脑不灵光。
她不擅长理科，但水平绝对远超从小混吃等死的堂哥们，到时候他们还能怎么贬？
一回老家她就要受委屈，气得失眠好几天。
可爸爸妈妈总拿孝顺来道德绑架，每次都架她一起回去，她现在怀疑这俩人是故意拿她吸引火力挨骂的。
这次也一样，不服气的火在深夜不断熊熊燃烧，无法扑灭，熏得鼻腔眼眶酸痛。
姚鹤文不想流露坏心情破坏气氛，尽量控制住，一瞬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才显得正常，默默喝水的高望熹好像就看穿了她的心事，伸手按在她肩上。
“考虑好就行，之后继续努力吧，你这倔脾气，文理科对你来说没差，都能读好的。”
“就是就是。”卓煜熠重重点头。
熬过酷热的大半天，放学后卓煜熠来基地探望小生命。
“我的兰花长势喜人啊，命硬的好孩子。”
“说起来经常找你问问题的那个男的养的也是兰花，”高望熹挑高眉掀起眼皮，“你肯定没发现，苏照成绩越来越好了，排名一直在往上爬。”
“这么厉害？”
“你教的你都不关注有没有进步，女生也不关注。”
卓煜熠耸耸肩：“解答是解答，学不学是她们自己的事，我又不是家长老师，管太多容易闹矛盾。”
“嗯，也是，还是教过就忘好。”
高望熹摇转橙汁罐子，让吸管贴着开口画出一圈又一圈：“说回苏照，他再继续进步进步，没准分班后能跟你同班。”
“啊……那最后几天我得再努力努力教女生们了，到时候理科班和文科班一样清清爽爽香香的，多养眼，待着多舒坦。”
卓煜熠打理完兰花起身伸懒腰，关注起四周后一眼瞧见不远处的明黄色彩。
“哇你看，向日葵！谁养的啊倒是很会挑，花期这么快。”
名字大大咧咧摆在这怪社死的，大家基本都自创独特标记代替名字。花圃前的标签上果然也没写所属人名字，只用简笔画画了一颗糖。
她围着向日葵打转看得起劲，最后被赶着回家吃饭的高望熹拖走了。
卓煜熠一甩腿要跨上小电驴，忽然眼尖瞧见踏板上多了一团橘黄，连忙撤回腿单脚蹦几下后退，差点跌倒。
一只小猫窝在挡风布下。
“吓死我了，差点残害生灵，怎么听到人来也不跑？”
小猫不仅不跑，还对她卖萌喵喵叫。
“咪咪咪咪，你就是大家说的咪咪对吧？”卓煜熠紧跟着夹起声音呼唤。
之前鹤文她们说喂了几次小猫，她满学校晃都没见着影，今天总算如愿了。
卓煜熠蹲下从包里掏出猫粮高高举起，狞笑感慨：“机会果然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大概已经熟悉了类似包装，小猫立马兴奋，腾空直接跃入她怀里。
“高望熹！快给我做心肺复苏，我要晕倒了！”
“……”
卓煜熠三两下倒好猫粮开饭，掏出手机换角度拍了百八十张照片。
“你先回家吃饭吧，别耽搁了。”
“你好心机，想支走我单独和小猫打好关系？没门！”高望熹挤开她，霸占观察小猫的最佳位置。
“你不是洁癖吗？”
“又不影响我在旁边看，我喜欢眼神和精神的隔空交流，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卓煜熠握拳敲她胆经：“又污蔑我，我又不像我妈，猫好小啊，应该有母猫保护吧？连崎以前说有大猫猫出没来着。”
“我也没见过，可能猫妈妈知道学校安全，所以把小猫叼这里来放养，敲重点。”
“但还是养家里更好吧？要不然我直接带走？你养吗？”
“不，我全家洁癖。”高望熹断然拒绝。
卓煜熠正色为猫咪发声：“猫会舔毛，很干净的。”
“我手机都得用湿纸巾擦干净了才能放床上，实在接受不了猫猫狗狗在家满地滚到处钻，以及不想铲屎。”
小猫吃饱喝足，挨近亲密蹭蹭，卓煜熠正要伸手逮，它却嗖的一下欢快跑走了，溜进车棚深处的阴影里。
“哎？算了，放假前再找吧。”
时间在呼啸泄墨的笔尖中淌过，来到最重要的期末考当天。
关系到重新分班，几乎所有人严阵以待，争分夺秒复习，书翻得起飞，来去脚步加快。
哪怕预备铃响了，大家的目光还不舍地黏在书本上，慢吞吞进考场。
章致谨穿过走道时在第二桌停了片刻才抬腿继续往后走，忍着不痛快落座，耻恨再次滔滔翻涌。
第三名，第三桌。
他从没坐过第三桌，人与桌椅尺寸不合似的，怎么坐都觉得难受。
这次卓煜熠倒积极，考场里人还没过半她就出现了。
单肩挎浅蓝色书包的身影懒洋洋晃进来，经过第一桌，来到第二名的第二桌，再次坐在他前方。
章致谨翻提纲的手不受控制地悬停，他盯着纸上的“但愿长醉不复醒”，半天眨不动眼，心中骇然。
什么情况？她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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