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碌碌无为,蹉跎一生

空气凝滞起来,陈行不动声色站到了风云徇身后,手按在剑柄之上随时准备出鞘。

师重却像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仍翻捡晾晒着草药,他甚至微笑起来,不过片刻便成了大笑。

风云徇从未见过他如此开怀的笑意,心中惴惴不安,甚至有种呼吸困难的错觉......

不、不对!

风云徇猛然发现那并不是错觉,而是真有一股力量压迫在她身上!她急速运转功法,试图对抗一二,浑身上下力气却如泥牛入海瞬间消融,那股力量越来越重,她甚至听到自己的骨头发出细微的声响。

陈行见她面如金纸、冷汗涔涔,一把托住她不受控制下滑的身躯:“风姑娘!你怎么了?”风云徇不答,浑身发抖,七窍缓缓渗出血来。大黄大叫起来,却突然晕了过去。

陈行大惊,望向师重,“前辈,风姑娘她.....”

师重并不看他,只是抬头,望着今日明媚的阳光微眯起眼。灰色衣袍无风自动,地面落叶绕着他飞扬飘散,竹林,或者说整个青城山的生机与浩然之气分为两股,一股缭绕风云徇身旁护住她的心脉,渐渐地她七窍不再流血,人也不再发抖,开始有了意识;另一股尽数向师重涌动而去,伴着磅礴灵气扬起一道金色屏障,将师重笼罩其中。

他一字一句道:“李、代、桃、僵!”

风云徇仿佛察觉到什么,面色苍白,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陈行跌跌撞撞就要往院子里去,却被一道金光挡了回去。

风云徇拍打着那金光又试图冲出去:“师尊......师......咳咳,老头!不要!你要做什么!不咳咳......”

陈行大迈步过来死死往回拖着她:“风姑娘,危险!”

轰隆——

一道天雷落下,原本冲着风云徇方向,却在靠近青城山顶的距离时硬生生转变方向,正正劈在包围着师重的屏障之上。

师重顿时呕血,站立不住半跪于地。

“师尊!”风云徇在陈行怀中疯狂挣扎,可本就虚弱的她哪里挣得开筑基期修士,只得流着泪被困住,情急之下竟一把打掉了陈行头上的帷帽,露出一张血肉外翻疤痕纵生的脸。

此时天空之中已然不见半分亮色,伴随着一道道天雷接连落下,师重周围的屏障逐渐透明。直到最后一道雷落下,屏障碎裂,天空再次放晴。

风云徇终于被陈行松开,她立刻冲到师重身旁,此时的师重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浑身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与之相比,救陈行时留下的伤竟完全不算什么了。

风云徇不明白为何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巨大的恐慌淹没了她,她努力控制着情绪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下意识要用言灵为师重疗伤。

一只苍老干枯的手阻止了她。

“不必了,风丫头,没用的。”

风云徇动作一顿,霎时泪如雨下。

“师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雷分明就是冲我来的!”

师重笑着拍拍她的手,由于口中涌出鲜血,每一句话都不甚清晰,夹杂着嗬嗬的抽气声。

“三百一十七年前的天罚,并未断绝,天罚不肯放过儒修一脉。我无甚才学,更无机缘,身为儒门最后的弟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儒道走向末路。但你出现了,九年前我在云州城外捡到晕倒的你的时候,就看出你身负因果之力,是天生的儒修,有成圣的资质。

“为了保住你不受天罚反噬,我禁止你学习儒道,不交给你心法,只让你念些典籍了事。又选在这灵气丰沛,气质悲悯的青城山下定居,就是为了借它的灵气将你藏起来不被天道发觉。”

“从住到这青城山来的第一天,我就借着这山的威势布下阵法,只求将来有一天实在瞒不过天道之时结合言灵‘李代桃僵’之术代你受这一劫。天道傲慢,见我无用不屑收了我的命,要愚弄我这庸人眼见本门断绝,料它亦想不到......咳咳!咳咳咳!庸人!亦有庸人的办法!”

风云徇紧握住他的手,她怕极了,师重是她两世以来唯一的亲人,如今竟也要失去吗?

“师尊,别说了我带你去求医,去凌霄宗找最好的药修,你别......”风云徇抽噎着深吸一口气要扶他起身,“你别有事......”

师重却不知哪来的力气拽住了她:“没用的,既是天罚,如何能治?持续三百多年,今日便是它最后的机会,此后我儒门再起,它也再干预不得!”

“风丫头,你答应我,你要复起儒道,兴我儒学!以我儒门弟子的身份持正守心,给这天下河清海晏!你将它立为学誓!快说!快说!”

风云徇泣不成声,满心悲切,胡乱点头答应:“弟子风云徇在此起誓:承我儒门之志,定重振我道。此后‘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①’今生今世绝不违背!”

随着学誓立下,一道白光包围住风云徇,她感受到脊骨处一阵轻微变动。

师重总算满意,松开了手。

“好啊......好一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①’,”他大笑起来,却又浊泪纵横,“如此壮志......哈哈哈......我这七十二年岁月,不过碌碌无为,蹉跎一生......临了临了,却还能耍这狗老天一遭,又亲耳听闻如此意宏之说,不枉此生......”

他的手慢慢松开,眼神逐渐涣散,只是大大睁着望着澄碧的天:“不枉此生啊......”

师重没了气息。

“师尊——”

陈行及时接住了风云徇倒下的身躯。

......

陈行端着一碗粥敲敲风云徇的房门。

“风姑娘,吃点东西吧。”

风云徇没有说话,坐在床上抱着腿暗自垂泪。

陈行叹了口气,帷帽略微有些遮掩视线,却不妨碍他看清这紧闭的房门里的人有多痛苦:“风姑娘,逝者已逝,你还有许多事要做呢。两个月后的修真大会,你还要早做准备才是。”

屋里仍没有动静。

大黄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跳起来一把推开那门,咬着陈行的裤脚非要将人拖进去。

陈行下意识想避开:“大黄,不可......”

但是大黄不管。仍坚持不懈要这么做。

一人一狗正僵持,风云徇已来到门口。

她眼眶仍是红的,头发披散,面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少。

“陈公子,”她微微皱眉,似是疑惑极了,“你父母亲族受刑时,你也如此痛苦吗?你为何还能振作起来呢?”

陈行心情复杂,看风云徇如此萎靡,轻声开解于她。

“至亲离世心中痛苦乃人之常情,陈某不过是个普通人,当然也一样。”

他伸出一只手拉着风云徇慢慢走到饭桌旁坐下,又把粥放在她手里,大黄趴在她脚边上,抬着眼睛望她。

“但我心中却清楚,若我自此一蹶不振,血海深仇便无从得报,能将诬告一州州府之事做得悄无声息又天衣无缝的,定不会是常人。”

“我不过筑基期修为,无力与其对抗,我颓废一日便少精进一日,复仇便晚一日,每每思及此处,便不敢沉溺于悲痛之中了。”

他见风云徇并不动那碗粥,便再伸手拿过,用勺子舀了喂到她嘴边,见她眼眸微动,最终还是喝下去了才微微放心。

他又把粥连同勺子递回到她手里。

风云徇突然发问:“若要复仇的是......”她望向门外的天空,“日日精进,也可以吗?”

陈行摇头:“我也不知道,风姑娘不如自己去试?”

他看风云徇似有执着之状,又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前辈对姑娘的期盼却并非为他报复,姑娘也不要太过执念于此,成了魔障才是。”

风云徇搅了搅手里的粥,泪水掉进去。

“嗯。”

“我知。”

大黄趴到她腿上,舔舔她的脸。

陈行帮着风云徇料理了师重的后事,在距离竹屋不远的地方立了一个小小的坟包。

自那日开解了风云徇之后,二人关系熟悉许多。风云徇自从在师重面前立下学誓后便生出了君子骨,正式入门,修为也精进不少。

大约过去一个多月,竹屋来了位不速之客。

风、陈二人正于书房对弈,察觉有人前来风云徇一拂衣袖收起棋局,轻声道:“藏形匿影。”

陈行的身影便被隐去。

风云徇对着他的方向嘱咐陈行不要出现,自己走出竹屋前去接待。

风云徇扬起一个不算冷淡也并不热络的笑:“林大人,不知您驾临寒舍有何贵干呢?”

来人正是林铸。

他直直看着风云徇,也不在意这目光是否冒犯。

“你认得我?”

风云徇落落大方并不回避他的视线:“陈家行刑那日,小女也在。”

陈行在书房中暗自握紧双手,憎恨的眼神直逼林铸。

林铸双眼一凛,突然爆开威压,然后绕开风云徇径自向陈行的方向走去。

风云徇暗骂一声这林铸有病,并不拦他,只捂住因威压不适的心口慢慢跟了过去。

林铸绕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风云徇笑道,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不知林大人在找些什么?可需要小女帮您?”、

林铸见桌上棋盘,笑道:“姑娘好雅兴,不知平日都与谁下棋?”

风云徇轻拂衣袖,蹲下把要扑上去咬人的大黄按住,又暗中瞟了一眼陈行,对方接收到她的眼神低下头不再看林铸:“大人说笑了,家师月余前便已离世,哪有人与我一介孤女下棋呢?不过偶尔自弈打发时间而已。”

林铸既然能找到这里,说明已经将她查了个底朝天,隐瞒没有必要,不如大大方方说明。

林铸狠狠皱眉,再用灵力探查了一番,仍是什么都没有,只好悻悻收了威压。

风云徇身份特殊,他不好为难于儒道唯一的传人。

于是只好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来:“在下是来通知姑娘,下月的修真大会将在凌霄宗开展,姑娘身为儒门传人,还请务必到场。”

①出自北宋张载《横渠语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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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碌碌无为,蹉跎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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