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遥遥一声泣声穿过众人,直将皇帝的视线引向殿门口。
只见皇后因疾步而来,脸上的妆容因汗湿被融化了一些,显得格外狼狈。
她扑进来,还未到跟前,已经扑倒在地,拽着他的袍子急切而又娇柔的唤着陛下,那张妍丽无双的娇靥,也在接连的泪痕中叫人不忍淡漠观之。
她拽着皇帝的脚下的黄袍,摇晃着,声声泣血的流着泪,哭诉着。
“陛下怎可叫人这等诬陷于臣妾!太子是您所出!难道您还不知?当年臣妾害喜食不下咽,陛下在身边时时不离,换着花样的哄臣妾多食些,这些事难道您都忘了吗?”
皇帝似乎被她说得有些动容,但看到苏福呈上来的脉案,上面明确写着怀孕之时早于入宫近两个月。
当时他还因皇后早产,为新诞下的麟儿担心许久,生怕他早产体弱,撑不住多时,甚至为此在宗庙跪求先祖保佑,三日三夜未曾进食。
但换来的是什么?
皇后与其兄胆敢如此光明正大算计于他!当年若不是他一力扶携,觥和元命都保不住,哪还有现在的荣光?
当真是他一时错算,以为终于摆脱了太师他们,终于能将权力收在自己手中,天下尽在执掌,这些人能得到的地位哪个不是依附着他才能有了今日?
哪料得到?便是给了无上宠爱的他的继后,依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甚至犯得下混淆皇室血脉的大罪。
他一把挥开跪在脚下的皇后,将脉案甩在了她的脸上,声声质问。
“你还敢说没有欺朕!院判的脉案带着院印,另一份在宫中封存的,恐怕早被你毁去了吧?”
皇后被推开,脸色登时变得不好,但她趴在地上瞥见脉案,又看到疑似哥哥的画像被扔在地上,一思量间也明白了他们计划全然暴露。
她悄悄抬起头望了眼哥哥,只见他也借着磕头的姿势,朝着她的方向,缓缓闭上双眼。
皇后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攥过脉案撕成碎屑,仍是跪求着皇帝。
“这是歹人蓄意为之!院印也非不可伪造,陛下要相信臣妾对您绝无二心!哥哥也同臣妾一样,当年都是在陛下的羽翼下才得以苟活,这些年兢兢业业,忠国忠君,一刻不敢酣睡,只待着能报答您哪怕一丝恩情!”
“陛下是见过困苦时的和光,应知臣妾与哥哥断不敢违逆圣上,更不敢有丝毫隐瞒。”
越清宁在后面遥遥跪着,听到皇后这般颠倒是非,心中对皇帝有些担忧,生怕他真的被这三言两语所蛊惑,真的放过此事。
她抬头,望向雀铭的方向,没想到他也在望着她。
两人对视着,他好似明白了她不顾一切找来这么多人为了救他的执着。
他不曾说话,柔柔地看着她,在当下剑拔弩张的情形下还有空对她施展笑意。
越清宁本担忧的心,一下子纾解开来,她亦是明白他的隐而不语,因此,也回给他一个温柔的笑颜。
雀铭见此,心中阴郁被一下子驱散,他想着,清宁果真是他的神药,这种时候的一个笑脸对他也有安定心神的作用。
他端跪着,在皇后没完没了的哭诉声中,大胆提声。
“启禀陛下,除却太子身世之谜,还有残害同袍这一宗罪尚未缕清。据臣查证,清远侯勾结姚家大郎姚还烨,在术忽与术忽国王密谋暗算,将疟虫故意放入崔将军帐中。又在将军病急时,故意拖延医治,致使将军染病身亡。姚还烨就在当场,陛下要问,即刻便可问他当时情形。”
姚还烨没想到自己还会被拎出来面对皇帝,此刻跪趴着扑倒在殿中央,凄凄惨惨的叫着:“并非如此啊陛下!越凌霜!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陷害于我!”
皇帝自家的烂事还没解决,只听到那翰林院修撰又重新提起此事,被气得头昏脑涨,由人搀扶才重新坐回龙椅。
他抵着额头,止不住的头痛恶心,见到姚家大郎那畏畏缩缩的模样,凛目横斜,一拍龙椅,指着他道。
“如何冤枉了你,现在给朕说清,如若不然,即刻便押去大理寺!”
姚还烨哪里敢再耽搁,随着之前商量好的计划,措辞严谨的一一述清,只是他还没讲完,老护国公突然发难。
“怎么这么巧,跟着三郎的近卫都染上了疟病,而你平安无恙的回了京城?再说术忽那地方本就疟病横行,三郎既是本次押运主将怎会不知?即便染病,术忽当地又怎会没有疗愈之法?”
接连的问题,问得他头重脚轻,满头大汗。
大理寺少卿裴为经见是时候了,站出来质疑道:“此事已经过去一年有余,大人还如此好记性!既然大人对于当时崔将军的事情记得如此熟悉,想必也应该记得自己当时在干什么,在哪里吧?”
这一问,将姚还烨问得满头发蒙,他本就与侯爷编造了崔护的死亡真相,从没想到有人会问他自己在哪。
“我……我自然是在将军身侧……”
裴为经立马打断他,“疟病至急,传染数人,大人竟不怕自己也被传染上疟病?”
“我自是不曾近前……”
他话音刚落,裴为经立马急急追问,“不曾近前怎么能将将军身上的病状形容的如此具体,你是什么火眼金睛吗?看得这么远!”
姚还烨一下子噎住,他自然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敢靠近过他,此刻被人戳穿,满脸冷汗,双股颤颤,只哼唧着叫了声“陛下”,被皇帝随手一挥,羽林卫进门便将他拖了下去。
“陛下!臣冤枉……”
惨叫声还在殿内回荡,太子深知姚还烨必定挺不住大理寺刑罚,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全吐出来,他双手紧攥成拳,恨不得杀了这个坏自己事的越凌霜。
但对于他们的控诉还未停止,皇帝此刻也意识到了他们这些人形成的另一派系,那是跟右.派不对付的,与他们有着世仇的一方,只是他还未想到越凌霜跟他们有什么仇。
果然将人拖走不久,状元郎第二次开口,便是陈年旧案。
“陛下!其二宗罪还未算清。当年凌氏镇南将军在西南战事中惨败,凌公病逝,凌氏一族满门被灭,驸马进宫一夜病逝,此清远侯陷害忠臣的第二宗要案。”
老皇帝闻此,突然从按揉额角的厌烦中抽出神来,他有些难掩的震惊,问话也带着些小心翼翼。
“你想说什么?”
雀铭对着皇帝恭谨言道。
“臣查到,当年西南战事并非将军行军不利,是有人早有意图暗害将军,在将军计划合围歼敌时,违抗军令按兵不动,致使我军寡不敌众,最终凌将军死于敌手。此等奸佞小人回朝后混迹于朝野,近些年竟还官升三级,做了我朝兵部尚书。”
他说完,立于右侧的兵部尚书刘谨忙道。
“血口喷人!当时情形你一个无知小辈哪里清楚?是他凌百捷多次用兵不利才致使战败,我当时也是死里逃生才从战场上杀下来的,你一个小吏竟然如此诽谤朝廷重臣?请陛下,严惩此人!不可叫他寒我朝将士忠君之心!”
皇帝眯着眼,盯了跪在地上的那抹青袍好久,才终于想起什么似的,他略微一摆手,刘谨便被人捂着嘴扣下。
皇帝望着他说:“你还知道什么?通通说出来吧!”
雀铭一点也没有因身侧窃窃私语而动摇,他紧接着将凌太公以及驸马死因一一陈述,又讲到凌公死后,凌家被人暗害的情形,情到深处,语声呜咽,仿佛他就在当场一般。
老皇帝听到他说下这些,顿时头脑嗡地一声,他知道,是凌氏的后辈回来找他算账了。
他当年做的那些事,还以为永远也不会有人将它们端上台面,给他难堪,但是他还是来了。
他还不死心,喘着粗气,有些呼吸不畅的颤抖着问他。
“你是谁?”
雀铭在殿中躬首起身,望着上位沉沉道:“臣为防迫害不得以改名换姓,凌氏最后一人就在陛下面前。”
皇帝狠狠的盯着他,完全不像是再见忠臣后代的欣喜或安慰,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当年先太子病逝,里面多多少少有皇帝的授意,而围绕着先太子的那些臣子,也多是被皇帝打压殆尽。
如今竟然有人敢跳出来找死,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料到的。
皇帝突兀一声叫道:“原来是你来了!”
众臣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明白他所说的你是哪个,然皇帝一拍龙椅,冷汗由鬓角滑落沾湿了黄袍,他自顾自的念叨着。
“是了是了!都是清远侯为除左.派,当年以毒计暗害凌公,我没想到驸马也来了宫里,竟然叫他一人谋害二者,使两人一夜之间枉死!”
本垂头听着他这些话的觥和元突然扬起脑袋,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坐在高台上,战战兢兢仿佛见到了鬼似的老皇帝。
他是真的老了,记不清了,还是根本就想把这些脏水泼在他头上,自己好在史书留下一个清白的形象。
那些毒明明都是他要他去寻的,是老皇帝不满这些人改政,变了他挥霍无度的好日子,于是他才暗下杀手,借着凌将军出事,要他带着毒药进宫。
如今,他想撇清自己的干系了?
觥和元想着,如今木已成舟,是时候搏出一个希望了。
他站起身来,迎着太监命令他跪下的声声尖刺声中,望向众臣。
“术忽族人何在?”
“如今异族血脉的朝臣,必定已经被他这老不死的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们术忽一脉在朝中,宫内早已经潜伏多时,为的就是今日!今日跟随我杀了皇帝,夺取皇位者受上赏,赐番位,你们好好想一想,到底是要过了今日被皇帝清算,还是跟着我返水谋得一条生路?”
在场的朝臣十之有四都是术忽混血,听到他此言,互相之间瞅了瞅,还未动作,宫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刺穿血肉的声音。
众人看去,原来是羽林卫里也有术忽逆党,他们突然对着身边人刀剑相向,未有反应及时者被忽然刺穿脖颈,一时间刀光剑影,不一会儿竟将场面控制在清远侯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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