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并不作声,刚登基即推行新政的他不是窦猗房的对手,他认了自己的不如。窦猗房所说的理由,恕他一个都接受不了!
“况且,你怎么知道你的新政对大汉有利?”窦猗房问出最关键的问题所在。
刘彻终于开口反问:“祖母又怎么知道不会?”
“无为而治让大汉得以休养生息,国库丰盈,百姓手里能有余粮,效果你都看在眼里不是吗?比起你要任用儒家的人,他们推行的政策对大汉是好是坏,谁敢保证?”窦猗房揪着眼前已经发生的种种,证明无为而治对大汉的好处,刘彻能够抹去吗?
“大汉看似安宁,实则暗流涌动,边境匈奴屡屡进犯,百姓深受其害。诸侯蠢蠢欲动,皆思取朕而代之。朝堂之上,各方皆有私心,却无几分为君之心。如此,祖母依然觉得很好?”刘彻指出大汉存在的问题,请窦猗房别只看到大汉的好,将大汉的种种问题无视到底。
窦猗房一时无言以对,良久过后才道:“你想推行新政,想过倘若此法不通,于大汉将是灭顶之灾?大秦两世而亡,我大汉撑过了两世,未必不可亡。”
“孙儿正是为了大汉江山能够传承下去,思之变法。秦因何而强?始于商鞅变法。若无商鞅,秦国断无灭六国一统天下的底气。”刘彻饱读经书,自有他的见解。
“你又怎么知道儒家可以为你改变大汉的局面?”窦猗房无法否认大汉存在的问题,她是瞎了眼,心却没有瞎。然而窦猗房并不认为刘彻说的就都是对的。儒家那些人,满嘴的仁义道德,未必见得比之从前的黄老之术,无为而治就好得多。
窦猗房知道孙儿有雄才伟略,她也希望刘彻能带领大汉走向另一个高度。却也并不希望他太急。
“祖母以为真正的儒家可以?贾谊的《治安策》多年来孙儿一直在反复阅读,越读越是觉得有些黄老之术做不到的事,他们可以。孙儿至今并没有寻到真正满意的政策,可孙儿也须向天下人昭示,大汉需要创新,需要改革,朕要为天下寻一个能助朕的人。”刘彻并没有想要一步登天的意思。相反,他在等,等一个能够和商鞅类似的大才,能找到对大汉有利的变法。
在此之前,刘彻须让天下知他有心变,天下若不知,谁会来助之?
窦猗房所受的震撼极大,她虽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她终是老了。
“大汉后继有人,大汉甚幸。彻儿,我去后,你也须当心。”窦猗房轻声叮嘱,让刘彻牢记在心。
“祖母放心,我不会让母后成为下一个祖母的。”话未挑明,刘彻已懂。
王娡是他的母亲,若说她没有野心怎么可能。不过是因为多年来有窦猗房压着,王娡没有露出她的野心来罢了。
一但窦猗房不在,王娡必会露头。彼时会如何,刘彻不可不防。
从听到刘彻的话那一刻开始,窦猗房放心了。但凡刘彻不许,王娡断没有机会。
想来也是,刘彻已经不年轻,被窦猗房压制得太久,刘彻心中早已生出不满。走了一个窦猗房,谁再想长成像窦猗房一样的人物,继续由她干政,夺刘彻的权,绝不是刘彻所能容忍的。
“大汉的江山以后交给你了。别的事我无须多嘴,有一样,你能不能答应我?无论将来你和娇娇怎么样,你须保全她性命,莫让她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无论如何,她对你一片真情。”窦猗房不是不明白刘彻和陈皇后之间的关系,可窦猗房也知道,作为一个帝王最不需要的其实就是感情。
她没有要求刘彻不能废后,好好待陈皇后,当将来刘彻成为了真正的帝王,很多事不可不审时度势而为。
作为陈皇后的外祖母,窦猗房疼是真疼陈皇后,然而当她去了,想再护着陈皇后无异痴人说梦。
“娇娇纵然跋扈了些,也只是想要留下你。她只是至今依然不明白,她嫁了你这个皇帝,注定没办法让你一生对她小意温柔。唉,有时候我也在想,当年要是不同意你们这门亲事是不是对娇娇更好?”窦猗房长长一叹,有些后悔让娇宠长大的陈皇后嫁入宫中,成为皇后。
皇后的担子太重,皇帝再好的性子也不可能一味宠着纵着一个人,遑论刘彻也是刚强之人,素来吃软不吃硬!一样好强的两个人绑在一块,纵然再多的温情密意也会渐渐被消磨殆尽。
“祖母不想,姑姑想。”
早年想要陈皇后成为太子妃的人是馆陶大长公主,她想证明给天下人看,她不愧是大汉最有权势的公主,哪怕窦猗房提醒她皇后不好当,馆陶大长公主会愿意听?
何况王娡在其中,企图和馆陶大长公主达成协议,令刘彻登上太子之位。
得利的虽是刘彻,他如今处在如此位置上,回望曾经所能确定的一点是,他改变不了。
窦猗房显然也想清楚其中的关键,想起她唯一活着的女儿显露的野心,她难道认为陈皇后如今落得那样的地步只在外因?
“你姑姑被我宠得太过,将来,将来......”窦猗房喃语了一番,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刘彻在此事上并没有等着窦猗房说出口才有所表示,“祖母放心,这些年姑姑助我良多,依姑姑的聪明才智,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与姑姑总会顾念从前的情分,我会让姑姑安享晚年。”
窦猗房哪怕是说出希望刘彻能够善待陈皇后的话都不觉得那么难以启齿,独独提及自家的女儿......馆陶大长公主对刘彻有几分情,几分利,各自明了。她怎么张得开嘴。
好在,刘彻在对待馆陶大长公主一事上,或许也会顾念陈皇后几分。
“那就好,那就好。”窦猗房心中大石既放下了。
在刘彻之后,窦猗房见了陈皇后和馆陶大长公主,说了什么无人得知,当天夜里,太皇太后薨逝的消息传遍整个长安城。
刘挽在半夜时听到丧钟敲响,一个激灵醒来,没办法,她也不想醒,丧钟一响,满宫都是哭丧的声音,对于刘挽一个睡眠相对充足的孩子来说,那么大的动静她怎么可能听不见,醒不来。
一瞬间刘挽没反应过来,直到一个接一个的声音喊起,太皇太后殡天了!
得,刘挽能再没反应?
只是,刘挽的心情相对略复杂,窦猗房怎么说也算是和她有血缘关系,无奈比起普通的陌生人来,窦猗房打她主意,企图利用她达到某种刘挽所不知的目的,重点在于要让她和卫子夫分开。
别说什么她有上辈子的记忆,按理来说跟卫子夫不会有太多的母女感情才是。
有记忆等于无情吗?别人待她的好她全当了眼瞎,无视到底?哪怕卫子夫照旧拼了性命生下她,用心照顾她,她就该念着上辈子的亲人们,别管卫子夫怎么付出,她全都抛之脑后?
抱歉呢,她确实不是。在刘挽的字典里,所谓的亲情相对而言更多是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感情应该是相互对彼此的付出,理解,接受。
卫子夫生下她是事实,这份恩情她该记住,也应该要回报。她现在能为卫子夫做的事相当有限,留在卫子夫身边算是一件对卫子夫有利的事对吧!毕竟她也算很努力的让刘彻时常来看自己,来看她的刘彻能不看卫子夫吗?
争宠的戏码别人看不上,刘挽表示她必须得干。
窦猗房未必没有这份打算,利用刘挽勾刘彻多往陈皇后的宫中去,一来二去,次数一多,未尝陈皇后不会怀上刘彻的孩子。
好想给窦猗房普及一下染色体,以及三代近亲不孕的可能性有多大!
扯远了!
要说这辈子自打接受自己的皇帝爹是大名鼎鼎的汉武帝后,刘挽对于努力寿终安寝的目标已经有了方向,当婴儿最大的好处就是什么都不用干,日常吃饱睡足,剩下的时间刘挽用来思考,通过几个月研究下来,她已经有了针对的计划。
可惜,一切的计划在她没有会走路,没有会说话前,全给她打住。
偏在这时候窦猗房生出帮陈皇后带走抚养她的事,一天天的,刘挽盼着窦猗房别闹,也希望刘彻应对到位一些,好让窦猗房死了那份心。
然而一回一回在刘挽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又再冒出头来,天知道刘挽心里有多烦!
作为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伪儿童,她能不为自己的生命着想吗?天知道窦猗房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让陈皇后养她,万一是用她的小命作为代价呢?
刘挽也不想把人想得那么狠毒,无奈小命只有一条,不指望自己的亲娘,指望别人为了不知所谓的利益护着她一个没满周岁的小婴儿,才是最大的天真和笑话。
窦猗房死了!死在此时,就像是把压在刘挽身上的大山搬走了,刘挽可见松一口气,同时也清楚的知道另一点,大汉的天要变了!
无论是外朝或者是内廷,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知道有多少人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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