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但纵使身处测试赛道，黎昕晖在休息时仍无法戒掉网瘾，公关经理露西试图让他不要看那么多不相关的八卦小报，不知多少次她抓到他在看——
《惊爆！冰王子与甜心新秀于巴林季前赛道爆发争吵！》，配图是两人一前一后臭着脸经过维修区的错位图。事实上，他怀疑那是因为伦纳特没看见自己。
《深扒梅奔新秀艾利克斯·黎·格雷显赫家世！其母疑为英国时尚女魔头》,其实他的妈妈只是vogue杂志的一个编辑罢了。
虽然妈妈很爱他，但对于供养一个成长期的赛车手，她和爸爸的工作远远不够。因此从小他就是在各种杂志广告镜头下打工长大的，这众所周知，没什么可说的。
感谢爸爸妈妈，感谢这张带来金钱与骚扰的脸。
“嘿，我们的甜心，赛前看这些只会影响你的心情。”露西扫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拍拍他的肩。
“呃我看的可是些正经新闻！”黎昕晖快速切换界面，抬头无辜地向她眨了眨眼，展示他的手机屏幕。
天空体育：“冯·阿德勒的评论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他习惯于在心理上压制新秀。而格雷的回应则显得自信且成熟，这或许会给梅赛德斯带来意想不到的活力。”
露西无奈地笑了笑，她是个在外雷厉风行的英国女人，但在黎昕晖面前意外地好说话，“哈哈好吧，又被你蒙混过关，但别总是对别人随便眨眼，或许我们的公关训练应该加上别乱放电这项。”
“你不觉得这对记者和赞助商都很奏效吗？”他用柔软的蓝眼睛看着她，他还不是很熟悉梅奔的车队风格。
露西怔愣一下，很快恢复状态：“威廉姆斯是这样教你的吗？之后你会慢慢了解的，不过我们目前还不需要你这样做。我现在更愿意你保持专注，比如再看点正经消息之类的。”
但注定这个赛季的网上冲浪难以逃离伦纳特的阴影：
“阿斯顿·马丁的AMR-26赛车在季前测试中表现出极强的单圈速度，但长距离稳定性存疑。而梅赛德斯的W16则似乎解决了海豚跳问题。阿德勒和格雷两人在巴林的正面交锋，将是验证赛车性能和车手言论的第一战场。”
这一条下面，大数据不出意外地向他推荐了阿斯顿马丁领队的采访。
“迈克，伦纳特的言论是否有点过于强势了？这会增加不必要的压力吗？”
迈克挥挥手，显得不以为意，“哦得了吧！ 这就是伦纳特，我们的老板小阿德勒。他极度专注，他的世界里只有一件事——胜利。他不在乎，也没空去玩那些文字游戏。他的工作是开车，我们的工作是给他一辆能赢的车。至于其他事情？”
他又耸耸肩，复述着伦纳特的口头禅，仿佛是什么圣旨：“正如伦纳特常说的那样，噪音而已。我相信艾利克斯·黎·格雷先生也会更愿意用赛道上的表现来对话。”
果然正如露西所说，黎昕晖觉得自己还是少上网吧，否则迟早被这些ego巨大的白男们气死，虽然可能人家只是陈述事实。
他关掉手机，走出休息区，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轮胎橡胶味道，他皱了皱鼻子，这味道将他拉回了现实。
哦，面对不算强烈的阳光，他眯了眯眼睛，但不远处，阿斯顿马丁的队服在灰扑扑的背景里绿得显眼，刚刚在手机里叫嚣的熟人正在几十米外，阿斯顿马丁的领队迈克。
当然这意味着伦纳特也在，即使隔着一小段距离，量身定制的防火服像第二层皮肤一样勾勒出他宽肩窄腰和一双结实修长的腿，比例好得近乎傲慢。他正低头看着手中的平板，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锋利而冷硬。
黎昕晖下意识地想过去打个招呼，毕竟也算围场20人中的同事，但一向长袖善舞的他，一想到伦纳特一向冷冰冰的态度就发怵。
好在不用他在这边犹豫了，因为刚迈出两步，一声压抑而尖锐的德语叱骂便穿透空气，像冰冷的鞭子抽了过来。他顿住脚步，下意识地闪身躲到一堆轮胎后面。
是伦纳特的叔叔，不知道拿了多少个世界亚军托比·冯·阿德勒。他正对着伦纳特，脸因愤怒而涨红，黎昕晖时常觉得白男的脸部毛细血管过于发达。
“……胜利！阿德勒这个姓氏代表的是胜利！不是f＊＊king第二！”托比的手指几乎要戳到伦纳特的眼睛上，“看看你的数据！你怎么对待这辆新车的，最后一个弯角的刹车点软得像你母亲，犹豫不决！”
伦纳特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与羞愧，情绪只是空白，连厌倦都欠奉。他的目光落在他叔叔身后的某一点，灵魂已经先行抽离，只留下躯壳承受这场风暴。
好在此时，伦纳特手机的铃声打断了他叔叔的施法吟唱。伦纳特面无表情地接起，电话那头似乎是他父亲。因为托比像是瞬间被按了静音键，只能愤愤瞪着侄子，却不敢打断这通来自阿德勒真正掌权者的电话。
伦纳特侧过头，冰蓝色的眼睛漫无目的地在空中漂移，但他还没注意到黎昕晖，只是听了几秒，便用那种毫无波澜的，公事公办的语调简短回应：“是。数据我会看。董事会时间不变。”
伦纳特挂了电话，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平板，“好了，叔叔，今天的测试差不多结束了。你说的我会注意，我不过今天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不再理会托比阿德勒的脸色有多难看。
他甚至没有多看他叔叔一眼，仿佛刚才那顿羞辱从未发生。
黎昕晖发现自己刚刚甚至忘记了呼吸，任谁目睹了刚刚那场跌宕起伏的闹剧，也没办法轻松地忘记吧，但看伦纳特熟练地处理这些，难道这就是他的日常？简直比neflix的网剧还drama，干脆比照卡戴珊家族拍一个阿德勒家族吧。
其实他对伦纳特的成长环境早有耳闻，不只是他，整个围场甚至媒体都心照不宣，简直是所有青少年的噩梦。“冰王子”称号之下压抑的，并非纯粹的傲慢，而是在极度高压下形成的，对于痛苦的防御机制。
好吧，他时常忘记，今年伦纳特也才22岁。在开车，在开会，在上学，要知道很多F1司机根本只是高中学历，比如早早进入梅奔青训体系的自己。
唉，资本主义，唉，父权，唉……虽然黎昕晖觉得以自己的语料库根本没资格评价这些，只够悄悄叹几口气。
一种彻骨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柱爬升，难怪伦纳特的母亲会从全职主妇转变成心理医生，念头飞快地闪过，天天对着这种丈夫和弟弟，没疯都是奇迹。
旋即他又有点自嘲，围场里这种高压而富裕的精英教育比比皆是，像自己家那种温暖的，虽然没什么太多钱的，中产家庭氛围，在这里反而是异类。
伦纳特屏幕上正是阿德勒集团以及阿斯顿马丁公关部门发来的当日舆情简报。他修长的手指快速滑动，冰蓝色的眼眸扫过那些关于他傲慢态度和雕塑般侧颜的无聊讨论，懒得施舍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审阅一份与自己无关的财务报告。
噪音。这个赛季的噪音依然很大。
直到简报末尾，一条不起眼的边角料吸引了他的注意，转载的梅赛德斯领队卡罗的采访片段：
“卡罗，你们的新人艾利克斯在发布会上似乎被伦纳特·阿德勒针对了，你担心这会影响他的心态吗？”
卡罗笑得意味深长，伦纳特感觉他的笑纹里莫名带着几分骄傲：“心态？”他稍作停顿，“有趣。”
“艾利克斯，或者说是黎，和我们一起其实工作了很长时间，从青训到前两年在威廉姆斯的历练，我们非常清楚他精神上的韧性。他不会被几句场外话影响。我们选择他，正是看中他无论顺境逆境都能保持专注和冷静的特质，这比单一圈速更重要。他对赛车的理解力和学习速度，才是我们的焦点。何况，这样的新手，目前保持着每场都完赛的记录，不值得关注吗？”
伦纳特的目光在字幕上多停留了两秒。
他放下平板，下意识地抬眼，目光掠过广阔的赛道，他的视线毫无预兆地撞上了十几米外，那双还没来得及完全藏起来的——
柔软的、明亮的、带着未加掩饰的惊讶与一丝……怜悯的灰蓝色眼睛。
黎昕晖被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几乎烫伤，为什么这样冷，又这样热？他无法遏制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撞击着他的肋骨。
伦纳特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怜悯？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我呢？好像我很值得同情似的。
他站在财富和权力的金字塔尖，手握冠军，他有什么值得被怜悯的？
陌生又屈辱的感觉，却像令人上瘾的毒药，奇异得让他无法立刻移开视线。
那是艾利克斯，梅赛德斯的新宠儿，他在对自己说什么呢，“嘿，阿德勒，祝你好运，希望你今天不要难过。”模糊不清。
他盯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听到自己机械的心跳，和平稳冷静，从另一个星球传来的自己的回复：“格雷，我没有难过。”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也祝你好运，赛场上见。”
直到离去，他的注意力全然被囚禁在了对方那双多情的灰眸中。
那双眼睛注定会进入他的梦里。带着可恨同情意味的湖水。
攻受都是蓝眼睛，显然很自恋，对蓝色有xp（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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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同情的blue e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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