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栀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坐在石头堆上的盛驰。
她确实有点意外,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盛驰了。
记忆中的少年青涩和意气风发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成年男性的硬朗利落。
他唇线抿直,直勾勾地看着她。
好吧,她承认还有一点可怜。
像一只小狗。
不过虞栀是个很记仇的人,而且都九年没见了,盛驰不一定还记得她。
“我叫虞栀,你是迷路了吗?”
她听见自己语气很冷淡地这样说了。
接着她就看见了盛驰这只刚才还面无表情的狗瞬间变了脸,如果有尾巴的话,这狗现在尾巴一定垂耷着在摆动。
她只是不想和自己这个前表白失败对象再有联系。
“这雨大概要下很久,你现在下不了山,先跟我走吧。”
虞栀没有正面回他,转了话题。
盛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自然地拿过了虞栀的油纸伞,另一只手想帮她拿她手里提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你这个给我拿吧。”
“羊粪。”
盛驰听到这两个字,刚伸出的手就想收回,最后还是接过了这一袋子的羊粪。
“这个羊粪不臭的,”虞栀觉得盛驰变得很有意思,补了句,“谢谢。”
步伐依然在走,盛驰觉得虞栀走得有点太快了,猜测可能是因为她经常走这条路。
“禾远中学高三(6)班的,记起了吗?”
盛驰已经神色如常,说了句好像是随意抛出的话。
“不好意思,我记忆力不大好,可能忘了。”
他懒懒地瞥了虞栀一眼,挑了挑眉。
“没事。”
两人间都不再言语。
又走了十几分钟,虞栀的视野中终于出现了她口中的小院。
盛驰还没来过这种地方。
院子不大,却到处种满了花草,小小的地方布局精致而有序,每一寸土地都被巧妙地利用起来,中央的花坛里种满了各种品种颜色的花卉,其他区域也各有设计。
他跟着虞栀,走过一处步道,步道的两侧栽着他叫不出名字的花卉。
院里的花架上也爬着一些植物。
绿意满布,姹紫嫣红。
虞栀却在他被这些植物晃了神的间隙不见了踪影。
“盛驰,你过来帮我一下忙——”
虞栀语气很急,动作更急,左手一盆右手一盆,巴不得多抽出一只手来掀起屋顶上安好的延伸挡板。
“你帮我把这一堆——”她的脸上蹭了点灰,用手指了指这个范围,又看着盛驰手指的方向,“对,就是这一片,帮我把它们都拿进去——”
盛驰不明所以,听着她的话照做了。
他不知道自己搬了几盆,但大概率是把那一片都给搬空了的。
“呼。”
营救院里需要搬走的植物,行动结束。
两个人都坐在了地上,同时长呼了一口气。
“谢谢。”
“不用谢,”盛驰慢慢地喘着气,嘴角上扬,视线淡淡地移到了右边的虞栀,“这下记起我啦?”
被点到的虞栀抿了抿唇,心里直觉这人不好对付。
就是狗。
狗男人。
“记起了,前、表白、失、败对象。”
“对不起。”
虞栀微睁大了双眼,似乎是没有想到盛驰会给她一个道歉的反应,摇了摇头解释道:“你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样很好。”
这样不好。
虞栀心里想到的是自己向盛驰表白被拒绝的那一天,她哭红了双眼,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一赌气把自己的拐杖扔掉了,然后她只能一瘸一拐地回家。
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对她好。
是因为她变成瘸子了吗,再也不能翩翩起舞了吗。
当时她的腿还在恢复期,那种痛她永远都忘不了。
痛不止是表白被拒绝,更是因为自己可怜的自尊心。
“不,这样不好。”
她听见盛驰这样说。
仿佛他读到了她在想什么。
雨天的傍晚又黑又沉,虽然雨已经小了很多,但周遭还是闷热又湿的空气,台风雨就是这样让人无奈。
感应灯亮了,一束昏黄的灯光打下来,照亮了这一方区域,盛驰全身还是湿的,方才搬花盆为了图方便,他把自己前额的刘海都往后压了,优秀的骨相暴露无遗,眉眼间写满了一种虞栀很熟悉的东西。
是坚定。
“我当时拒绝你不是因为你突然出了事故,是我自己的问题。
虞栀,你很好。”
多了一点温柔。
虞栀不知道怎么回应,看似从容实则匆忙地站起身来,就往院子里头钻。
“我当然知道我很好,但是我现在要先洗澡了。”
目送虞栀行动略快的背影,盛驰没忍住哼笑了一声,神色中看不出别的,眸色沉沉,最后望向了院子外面的一片寂静。
他从来都不相信命运,可这次,他却迟疑了。
“混蛋老天,你不许再玩我了。”
风不知道送来了谁的小声呢喃。
_
虞栀洗漱完毕,走出了房间。
院子里有一颗栀子花树,本该开花的季节却迟迟没开,弄得她很是发愁。
“小栀啊小栀,你说我到底拿你怎么办,你为什么还不开啊,这都六月初了。
嗯……今天我遇见了一个以前认识的人,一个我以前很喜欢的人。”
虞栀讲着垂下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右脚捻了捻地面。
她看着自己脚踝的那道疤,十七岁的虞栀也在看着自己脚踝的那道疤。
“医生求求你,我还要跳舞的,求求你求求你。”
涕泪四流的画面变成了一脸麻木。
“这就是那个瘸了脚的跳舞的那个?”“对啊对啊,瘸了脚的小天鹅哈哈哈,说不定你现在上去表白女神就不会拒绝你了哈哈哈。”
“MD傻——逼——”
少年怒骂了一声,对着偷偷讲话的两个男生就一拳打了过去。
“我说你们嘴怎么那么臭,原来是吃了shi,长了嘴就好好说话。”
禾中常被人吐槽的浅绿杂白校服穿在少年身上倒显得很好看,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他打完了那两个男生,就又提起了自己的书包,单肩随意地背着,和一脸麻木的虞栀擦肩而过。
“我不是帮你,纯粹就是看他们两个不爽。”
少年清朗的声音从虞栀耳旁拂过,虞栀莫名觉得自己耳朵有点痒痒的。
那是她第一次喜欢上盛驰的时候。
“小栀,你说……”
“大半夜赏花?”
虞栀一下子就转了过身。
盛驰已经洗完了澡,穿着从登山包里掏出的短袖,短袖很简单,版型松松垮垮,却意外勾勒出了他的肌肉线条。
肩、颈、大臂、小臂。
虞栀收回了不知道乱瞟到哪里的视线,干干地应了声:“对,赏花。”
或许是说出的话字很少,她看起来很镇静也很冷淡。
“外面蚊虫多,我看这里只有一间房子,我就在外面客厅里打地铺了,你早点睡。”
盛驰嘱咐了一句,就自己回去了。
只留下虞栀和她的树两相干瞪眼。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小栀我没有怪你,别生气啊,别难过哦。”
虞栀摇摇头背手往回走。
-
盛驰躺在地铺上,打开了手机。
信号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
果然是因为台风太强悍。
“你……你去里面睡吧,这个客厅完全是开放式的,晚上蚊虫肯定也多。”
虞栀安慰完小栀,漫着步就走了回来。
盛驰直起了身,看了她一眼,抱着自己的摊子踏进了房间。
室内的灯已经关了,他躺在地铺上,听见了虞栀平稳的呼吸声。
“你放在那个柜子上的是仙人掌球?”
“是。”
“今天我救的那一堆花盆里面种的是什么花?还挺好看的。”
"嗯……很多,但都是蔷薇科的。"
“你要是想了解,我明天教你。”
“好。”
屋外风呼呼,比平常要大上不少,屋内的人却意外地一夜好眠。
-
虞栀睡眼惺忪,听见了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雨还在下,不过已经变成了中雨,没有昨天那么大了。
以后几天大概也都没什么太阳,她得去给那些植物补点光,该死的台风雨,又易涝又没阳光的。
对了,不知道盛驰醒了吗?
虞栀起了身发现地下的地铺已经卷起来了,房间的角落还放着他的登山包。
起这么早?
她快速收拾好自己,打开了房门。
“盛——”
眼前的景象挺让她震惊。
房间里的灯都被打开了,昨天搬花盆弄的地上雨水和泥土的痕迹也消失了,花盆们不翼而飞,客厅里几乎锃光瓦亮,盛驰一个人站在旁边厨房里好像是在煮东西。
“咕咚咕咚——”
虞栀掀开了厨房的帘子,探出头去,发现他原来是在煮面。
“早上饿醒了,打了个电话,还是打不出去,想吃东西,没走两步就发现了厨房,”盛驰往锅里卧了一个鸡蛋,语气随意,“不小心煮多了。”
虞栀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低头看着盛驰推过来的这碗面。
清汤飘着一点葱花,面上趴着一个圆圆的荷包蛋。
她一般不吃早餐,今天是破例。
因为不能浪费粮食。
虞栀默默为这个理由点了点头,又提起筷子夹起那个卧得很标准的荷包蛋,朝着盛驰挑了挑眉:“原来荷包蛋也不小心煮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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