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的大门打开,中间白玉砖铺就的甬道上走来一行五人,各个步伐矫健、神色肃穆,走在前面最中间的,正是裴稷。
黄银杏叶飞起,在他们的脚边盘旋,等他们走过,又落回地面。
裴稷身着绣凌云暗纹玄色长袍,披着黑色皮裘大氅,原本高大的身形显得愈发伟岸。几人走至门口,裴稷停在最上面一级台阶,其余人则停在门内。
他本就高大,此刻又居高临下,站在庄重古朴的建筑面前,莫名有种压迫感。不仅云胡、连符来都觉得他们此行——
草率了。
伊红退开一步,符来上前一步,各自拱手抱拳,“公子。”
裴稷点点头,目光依次扫向三人。
一个台阶上、一个台阶中、一个台阶下。
“何事?”他眉毛轻挑,目光落在台阶下的云胡身上。
符来支支吾吾,云胡则看天看地看自己,就是不看裴稷。
半晌,还是伊红看不过去,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某人打抱不平,想替某人击鼓鸣冤呢。”
这话没指名没道姓,云胡便假装其中一个“某人”不是自己。心里还暗暗打定主意,若是符来和伊红揭发,她就咬死不认。
正想着,裴稷抬脚缓慢步下台阶。
他面无表情,走路带风。每走一步,云胡都感觉是踏在自己心上。等他下到最后一级台阶,高大的身影压过来整个笼住了云胡。
“你有何不平?”
嗯?
他怎么就认定是她不平?
好吧。就是她。
那又怎样?!
“我,我就是不平。”
“咳,咳咳。”不知为何,符来剧烈咳嗽起来。
云胡接收到符来的信号,但,丢人不能丢气势!
她梗着脖子深吸一口气,答道:“这些贼人屡次害我,总要叫我看看他们的样子,亲口问问他们为何要如此吧?”
云胡一口气说完,像松了口的气球一下子泄光所有勇气,又迅速低下头去。符来的咳嗽声也适时地停止,在裴稷身后悄悄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云胡垂着头,盯着裴稷银灰色腰带上的双鹤展翅纹样看了一会儿,目光向上又研究起他雪色衣襟上的绫绮锦纹,实在无处可看的时候,门内传出一声粗鲁狂慢的吼骂。
像得了特赦一般,云胡绕过裴稷歪着身子往门内张望。
这一看可不得了。
院子中央不知何时跪了一排衣衫褴褛的大汉,每个大汉都被身后两人执膊按住。最前头站着一黑衣男子,手拿五尺长刀,手起刀落,那大刀寒光一闪,正对准第一个大汉的脖子。
云胡倒吸一口凉气,心神骤惊,猛地缩回身子。
她脸色刷白,慌乱地看着裴稷,落在拐杖上的手指掐地泛红。高大的身体挡在她身前,她看不见,但听得清。当微妙的刀剑破空之声传来,她下意识扭过头,伸手捉住他衣襟。
几乎就在同时,裴稷也抬手,覆住她小巧的耳朵。
嘈杂的声音顿时隐去。没有了大汉的叫骂,没有了钢刀砍在皮肉上的咔嚓声,也没有了头颅落地的嘭嘭声。
全世界,只剩下她如雷的心跳,一下、一下,混乱不堪。
他到底是什么人?
私设公堂私自用刑,难道不怕被官府抓?
脸颊处宽大的手掌温热又粗粝,她忽然觉得金色面具下的面庞十分陌生。是的,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真实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连身份辨别系统都检索不到他。
若是走在大街上,只要他换一身衣服,或者摘掉面具,就可以相见不相识。
云胡想到此,蓦地松开落在他衣襟上的手。
裴稷也收回手,垂在身体两侧。云胡低下头,盯着他的大手,右手食指关节处一层薄茧,是练武之人才有的痕迹。
一时间二人相对无言。
符来搞不清状况,暗自琢磨自家公子为何要堵住云公子耳朵,像给受惊的小猫顺毛一样。他望望头顶太阳,今日虽然冷了些,但也不至于冻耳朵啊?
伊红可比符来看得透彻,轻咳一声,刚要开口,就听见裴稷低沉的声音响起。
“还要去吗?”
问的是她要不要,看的是她敢不敢。
阳光下,云胡面庞白的几乎透明。她犹豫了,不过片刻后就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只说了一个字。
“要。”
以前看电影时才记住了一个有名的话,叫作“以德报怨”。后来才知,论语里面这句话原句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什么是以直报怨?
她还曾特意去网上查询了一下,并用自己的话通俗地解释了一番,就是——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云胡才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
这些贼人在杀她之前,也没问过她是否该杀。那同样,她也无须过问他们是否该杀。相反的,裴稷次次都是拼了性命救她,但凡他有一丝犹豫,她都不会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其实,在云胡用身份辨别系统里查询伊红的时候,也查询过裴稷、符来,甚至骆景行和去去,除了骆景行作为景行商行的老板曾助男主角剿匪一臂之力之外,其他都是查无此人。
由此来看,这些都是不知名的工具人,所以才不会出现小说中。
虽是查无此人,云胡也一度很高兴,这表明他们至少不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再者,骆景行曾经帮助过男主,说明骆景行90%不是坏人。由此类推,那裴稷也大概率是好人。
里面是杀她之人,外面是救她之人,此刻她不想问是非对错,也不想辨因缘结果。就算某一天她发现剧情反转她大错特错——裴稷真是个大反派,就到那时再想办法弥补吧。
云胡以为这一天会很久,事实上不到半年,云胡就发现剧情确实反转她也的确大错特错,只不过裴稷不是反转为十恶不赦之人。
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整个裴氏天下除了皇帝之外,恐怕无人能比他更有权利审判用刑了。
不过那是后话。
此时,拄着拐杖的云胡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裴稷的大氅后面,小心地绕过尚未清洗的血迹,走过前院、中院,进入一处暗室。
这是一处审讯室。
刚下去□□级台阶,阳光就消失了。空气里弥散着一股霉味和血腥味。角落里几个大火盆烧得正旺。一路走过去,可以看见架子上陈列着各种带血的刑具。
一个被五花绑在柱子上的人耷拉着脑袋,身上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应该是用过重刑。
负责审讯的人看见裴稷,恭敬地过来行礼,裴稷大手一挥,让几个人都下去了。逼仄阴冷的暗室里,只剩下她与裴稷两个,还有柱子上的那个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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