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烈天多年潜伏于此,表面只是普通村民,实际上一直暗中调查天书之事。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多年的绸缪会坏在一瓶胡椒粉上。事已至此,他招不招对裴稷来说都一样,但对他不一样。
这段时间他一直观察裴稷,起初以为他是官府之人,见到这私牢后又觉得不可能,最后断定这个能力不俗、气质不凡的年轻人应该只是有权势的世家子弟。
如此,那就好办了。
他手下连同那些山匪都是些蠢材,他还没见过这么卓越的年轻人,要是能说服他为己所用,那成就大业指日可待!想到这,马烈天不再纠结,略一思索,便从头开始说起。
“吾出身富庶,自幼读四书五经、学富五车……”
竟是从他幼年讲起!
云胡扣扣耳朵,镇定地听着。这老头嘴开开合合,每一个字都被云胡听进耳朵去了,可就是不懂。就好像听语文老师讲政治,满嘴之乎者也还无趣,要不是这地牢里阴风阵阵寒气逼人,差点要睡过去。
听着听着,云胡就发现裴稷也在蹙眉。看吧看吧,不只她一人无趣。作为资深学渣的她一向认为学生上课听不懂,那都是老师没讲好,不怪她!
“我记得符来还有一千遍拳法要练,对吧?”裴稷似在回忆。
云胡猛点头。
终于有个能听懂的人话了,咳,应该是能听懂的人说话了。
“不如免去此罚,换成罚俸半年,你说怎样?”
他竟然在争求她的意见!
“那自然是好!”在云胡看来只要能省下这顿要命的体罚,怎么都好!
云胡笑不拢嘴,不忘恭维,“裴公子您果然深明大义,我替符来谢谢您!”符来现在一定已经开始练了,为了能让他少做些,云胡眯着眼睛贴心道:“我现在就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她扭头就走,走了两步后突然停下,回头指着马烈天叮嘱道:“他说了什么一会儿你告诉我啊。”
裴稷点点头,回给她一个“放心吧”的眼神,之后的云胡就像中了彩票一样快乐地出了地牢。等她的背影从台阶上消失,裴稷的眼神瞬间冰冷。
马烈天见裴稷支走了云胡,还以为自己说动了裴稷要二人共商大事了,浑浊的眼睛里散出两道亮光,更加滔滔不绝。
“聿求元圣,当勠力同心以治天下,只要你把这小道士交给我,就算咱们正式合作,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裴稷站在刑具架前,随手拿起了一把割肉的薄片小刀,不动声色地左右翻看。
“我还可以给你一大笔银……”马烈天话没说完,震惊地看着裴稷。刚刚还在裴稷手指间把玩的薄片小刀,此刻已没入马烈天大腿。
“我劝你还是说些我爱听的吧。”裴稷懒散说着,又继续琢磨架子上的其它刑具,好像在观赏一堆好玩的玩具。
马烈天疼得冷汗直流,咬牙道:“以后这整个江山都是我们的,钱权名利美人,你爱什么就有什么!”
又一枚飞刀射入马烈天腰部,马烈天又惊又怒,直接喷出一口浓血。
“江山只能是裴氏的。”裴稷冷冷纠正。
“你到底想要什么?”马烈天嘶吼。钱权名利是个男人都爱!
“难道,你还想当皇帝不成?”
“当皇帝?”裴稷微微一笑,拿起一把赤刃短刀,手腕微动,赤刃短刀在掌心灵活转了一圈,“很多人这么想过,可是我偏不当。”
“不可能!”马烈天不信。
就像所有男人都向往女人一样,这世上不可能有人不想当皇帝。
他死死盯着裴稷,脖子上青筋暴露,看见他手中短刀时,不由得心神俱骇:“你说过不杀我的。”
“我只说过,杀不杀你,由我决定。我给了你两次机会,可惜……”他摇摇头,缓缓踱步到马烈天身前,漆黑的眼眸耐人寻味,“现在,我只问你最后一句。”
他蓦地沉下面孔,“云胡和天书有什么关系?”
马烈天盯了裴稷半晌,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像发了疯似的,血水顺着嘴角外流,甚是恐怖。
“原来,原来,你是看上那个小娃娃了!”
原来他支开云胡,不是为了和他共商大事,而是为了杀他。
裴稷也不否认随他去笑。
何必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马烈天笑完,又咳出一口鲜血,继续问:“什么时候,改的主意?”很显然,在他来之前并没有起杀心,甚至还特意留他一条命。
“你若喜欢,亲自去问他们好了。”裴稷淡淡道,“这句话,我不爱听。”
马烈天终于意识到什么叫祸从口出,可他认为还有机会,喘着粗气挣扎:“你若杀了老夫,这辈子也不会知道,关于她和天书的秘密。”
裴稷压低身子,对上他猩红混沌的双眼,邪邪一笑。
“你可知我是谁?”
裴稷说完不待马烈天回答,赤刃短刀径直刺穿了马烈天胸口。
马烈天浑身震颤,猩目圆睁,看见裴稷嘴里一字一顿说出三个字后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可他此时已经无法说话,脑袋一歪垂下头去,之后便再也没能抬起来。
赤刃短刀插在胸口,血流到地面。
马烈天到死也不信,他会在这个名不见经转的边陲小镇遇见这个人,这个他一生中最不想遇见之人。
裴稷掏出手帕擦手,一个黑影从暗处闪身出现,拱手作揖后,低声道:“去胡椒店的影卫检查了所有进出货记录,其中有一个青衣帮的女人最为可疑。”
青衣帮?
裴稷微微蹙眉。
“另外,云公子已经安全回到宅院了。”影卫又道。
裴稷点点头,转身时将手帕扔进了火盆。
随着高大的身影步上台阶,那影卫又消失在暗处。
隔壁宅院里,云胡正一瘸一拐欢快的奔向符来。刚跨过门槛,就远远看见中院里符来打拳的身影,担心他练多了伤身,急着喊道:“别打了,快停下!”
那语气和“别打了,快跑吧!”一个样儿!
符来还以为有仇家追杀来了,提了刀蹭蹭几下跑过来,呼哧呼哧问:“又有人追你?多少人?”
“哎,不是。”云胡努力遏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解释道:“是你家公子免了你那一千遍拳法!”
“真的?”符来一怔,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他亲口跟我说的。”云胡言辞恳切,信誓旦旦。
这下符来相信了,红润地脸笑得只剩一口白牙。
云胡也替他开心,接着又道:“还说只要用罚俸半年来抵就行!”
仿佛晴天一声劈裂,符来瞬间石化。
云胡见他脸色不对,疑心他高兴过度坏了面部神经,正琢磨着要不要请红姐姐来给他针灸,就听见远处“噗嗤”一声,伊红在廊下的梁柱旁笑弯了腰。
笑容在符来的脸上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黑的脸色,越来越长的脸型。
“怎么啦?”云胡不明所以,“哎……符来,你,你怎么走啦?”
符来弓腰垂头,原本高大的背影十分丧气。他走了两步回头看看毫不知情的云胡,似懊悔又似怨恨,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仰天长叹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红姐姐,”云胡不解地问伊红,“他怎么啦?
伊红早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此时终于止了笑,抚着纤腰走到云胡面前,像逗弄小孩似的地用一根食指勾了下她红扑扑的脸蛋,点头赞道:“真是个宝贝!”
有趣的宝贝!
后来的云胡才知道,原来符来在老家有个小青梅。只是青梅的家境富裕,除了青梅自己外,全家都看不上符来。后来符来进京赚了钱,青梅家终于同意了这门亲事,但要求高额的聘礼。为此符来攒了好久的钱,眼瞅着只要再半年就凑够了,又出了这么档子事。
云胡这才知道:别说一千遍,就算打一万遍拳,符来也不愿被罚半年工资吧。
后来的几日,符来见到云胡都躲着走,云胡想找他去道歉都没机会。托伊红去说和吧,伊红进去符来房间后给人一顿威胁,比如再不理云胡就给他下泻药。又或者,要是敢再让等了他两年的姑娘等,就阉了他。
云胡瘸着腿等在冰冷的门外,听见里面的对话几度想撞墙。她唉声叹气,一会儿怪符来没说清楚,一会儿怪红姐姐太凶,一会儿又怪裴稷阴险狡诈。
哎……
说来说去,都怪她自己单纯!
那日在地牢里,怎么就信了裴稷那张无比纯良的嘴脸!
寒风吹过,云胡坐在廊下捧脸看着满地落叶,无比想念在景行别院养伤的去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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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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