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季子池回国以后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和顾吾词重逢,所以当他真的见到顾吾词的时候,心情是十分平静的。
晚秋时节午后的风已经带了寒意,扑面而来的时候带着几分凉,将他额上的碎发全部吹散,视线没了遮挡,顾吾词的面容便清晰了起来。
高档小区的环境总是很安静,路人的交谈声被压得很低,季子初听着风声、看着顾吾词眉眼带笑的和姜甜挽着手臂在从不远处缓慢的迎面走来,他和六年前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肩膀依旧宽阔,只有头发长了些。
季子池自从出国以后就再也没有打听过顾吾词的消息,他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放手的这么干脆——也许是距离、也许是环境,总之他就是觉得没有必要了,自己永远只会是他的学生,再执着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顾吾词总归会有属于他自己的路要走,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季子池看向姜甜,她的变化很大,头发剪短了,气质从温婉变得干练,谈笑间对于顾吾词的爱慕之情却依旧很浓。
这就足够了,季子池想。
在三个人中间有一颗挂满了果实的柿子树立在路旁,柿子熟透了,沉甸甸地挂在枝头,像一盏盏小巧的红灯笼,一只灰雀在树梢跳动,一个柿子落了下来,摔碎了,软烂的滩开。
季子池看着地上的橙红,往后退了几步,拐到了一侧的小道上。
鞋底碾过落叶,发出清脆的轻响,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在枯黄的落叶上。
前方,几个孩子正在打闹嬉戏,笑声逐渐盖过了脚底的声响,季子池驻足侧身凝望两人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季子池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坐到了花坛旁边的长椅上,他仰头看着面前的高楼,拿出手机拨通了周砚之的电话。
周砚之接的很快,接通以后他也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道:“你看到顾老师了吗?”
季子池嗯了一声,“你满意了吗?”
周砚之嗤笑一声,他笑的轻蔑又讥讽,随后质问道:“季子池,我有什么好满意的?”
季子池不想与他争辩,“目的,你让我来见他的目的是什么?”
周砚之沉默了很久,然后用一种严肃的语气警告季子池,“我只是不希望你忘记沈应淮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季子池靠在椅背上,视线穿过只剩下几片枯叶的树枝凝望着湛蓝色的天,语气挖苦的问,“关你什么事呢?周砚之?”
“知道我在沈应淮家睡了一晚,所以故意让我来天樾撞见顾吾词,让我知道他曾经用顾吾词胁迫我?”季子池咄咄逼人,“就算是我和沈应淮复合了,和你有关系吗?”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多管闲事。”季子池冷漠的说完后便挂断了电话,随后起身朝着小区外面走去。
天樾在市中心,是个寸土寸金的高端小区,小区门口宽敞的马路两边有高耸的梧桐树,卷了边的树叶稀疏的挂在枝头,就算是在阳光的映照下也显得萧索。
季子池的车恰好停在一颗梧桐树旁,片刻的功夫,车上已经落了好几片枯叶,他随手捡起一片捏在手里打量,干瘪的叶片上脉络依旧清晰,触感却不再柔软,它脆得一捏就碎。
树叶只有在树上是才能体现生命的意义,它在脱离树后已经不能用生或者死来定义,它只是一片落叶而已。
季子池觉得自己对于顾吾词的爱是树叶,顾吾词是树,当他从顾吾词身边离开以后这种爱情就成了落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落叶是没有生命的,它会**直至消失。
季子池长呼了一口气,将被捻碎的落叶扔在地上,然后掸干净飘落在衣袖上的几片碎屑。
身后传来脚步声,季子池并未多想,以为是路人,直到发现那人站在了自己身后才回头看了眼。
沈应淮迎着光站在距离季子池大概半米的地方,今天是工作日,他穿的是一件很正式的深灰色单排扣西装,头发全部往后梳,眉眼展露出来,那双蓝色的眸子正微眯着以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季子池。
季子池忽然想到,沈应淮对自己的爱也是落叶。
“你怎么在这里?”季子池问道。
沈应淮将左手摊开递到季子池面前,“来附近的医院拆石膏。”
拆除了石膏的小拇指有一种久不见天日的惨白,沈应淮说话时仔细的端详这个有些陌生的手指,阳光照在指节处,肌肤的纹路显得格外清晰。
沈应淮感觉自己能看清每一个细胞,它们生机勃勃、紧密而有序的排在一起,铺成了这一张皮。
就像是季子池曾经在生物书上画下的细胞一样,每一个的形状都那么的完美。沈应淮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笑声细微却绵长。
季子池闻声不解的问,“你笑什么?”
沈应淮摇摇头,“没什么。”
季子池也不再和他纠缠这个问题,拉开车门想要离开,沈应淮却眼疾手快的握住他的手腕,指腹恰好压在他凸起的关节上。
这三周,沈应淮找了许多理由约见季子池,无一例外的被他以更合适的理由推辞。
这在沈应淮的预料之中,毕竟他那天晚上竟然恬不知耻的赤.裸.着抵住墙毫不压制的喘息,每一声都是明晃晃的罪证,哪能这么快赦免。
“怎么了?”季子池斜眼瞥他。
“你发给我的别墅设计方案我看过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沈应淮稍微顿了一下,解释道:“我明天需要出国一段时间去处理工作上的事。”。
季子池闻言沉默一瞬,随后点了点头,“那走吧。”
沈应淮于是放开了他,转身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季子池没想到他会上自己的车,不解的问道:“你的司机呢?”
沈应淮侧过身系安全带,定制的西装裁剪合身,动作时将他的肌肉线条勒的很明显,“他有事。”
季子池用手指轻点方向盘,随口应了一声,等他坐好以后朝他抬了抬下颌,“介意我选地方吗?”
“我都行。”沈应淮朝他笑了笑。
附近有一个茶楼,环境很雅致,是一个适合谈工作的地方,季子池虽然知道路线,不过还是打开了导航,他的手指在显示屏上缩缩放放半天,久久没有选择目的地。
沈应淮看着他的动作,“怎么了?”
季子池摇摇头,在地图上确认了茶楼了位置后他不动声色的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沈应淮——这附近根本没有什么医院。
车还没开几分钟,周砚之打来了电话,季子池不打算接,可是他却穷追不舍,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安静的坐在一旁的沈应淮都忍不住开了口,问道:“不接吗?他大概是有什么急事。”
季子池嗯了一声,“没什么急事。”
沈应淮眉峰轻挑,貌似不经意的问道:“你一直和他有联系吗?”
“没有,回国以后碰巧遇上了,然后才有了联系。”季子池注意着路况,语气淡淡的回到。
“碰巧——”沈应淮的手指摩挲着下唇,喃喃着重复了一遍。
不肯停歇的来电铃声成了背景音,季子池没忍住跟着旋律哼了起来,沈应淮闻声轻笑道:“周砚之这人太不识趣了。”
季子池没有理睬他这句话,打着方向盘将车开进了茶楼前面的停车场,“到了,下车吧。”
沈应淮点点头,跟着他一道下了车朝着茶楼走去。
一进茶楼便能闻到一股茶叶的清香、湿润的木香、若有若无的墨香融合在一起的味道,两人跟着身穿浅蓝色旗袍的服务生走过一条仿古的长廊,最后在一扇绘有仿宋花鸟图的推拉门前停下。
服务生朝着两人微笑道:“两位请进。”
包厢中央是一张原木茶台,其木材的天然纹理清晰可见,靠窗的位置设有一张宽大的榻榻米,上面放置着一个矮桌和两个素色棉麻坐垫。
墙边的置物架上,除了全套的茶具,还摆着一只细颈白瓷瓶,里面仅有一支姿态孤峭的干枯莲蓬,其倒影恰好落在光洁的台面上,如同一幅写意的水墨画。
沈应淮一进屋就脱了外套,只穿一件白色的衬衫。季子池没想到他竟然戴了袖箍,简洁而冰冷的黑色束环,像一道驯服野性的枷锁将他肌肉紧实的大臂勒紧,显得强悍而又克制。
当沈应淮抬手将外套挂在玄关处的衣帽架上时,肱二头肌猛地隆起,袖箍被绷紧,金属卡扣在灯光下反射出锐利的寒光,季子池的瞳孔微缩,他卷着舌尖轻轻触碰自己的上颚,一股痒意在前额升起,又从后颈往下窜。
原本侧对着季子池的沈应淮似乎是察觉到了季子池的视线,他忽然侧过脸来看向季子池,眉眼带着笑,轻声问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说完,他也不等季子池回答,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住了那条束缚着他脖颈的暗蓝色领带,随意地、甚至带着点不耐地向外扯了几下,季子池的视力不错,注意到他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喉结顺势滚动了几下。
下意识的,季子池也咽了咽嗓子,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忽然有些苦恼,劣根性总是无法根治,自己依旧是个下流的坏坯。
沈应淮朝季子池走了过来,停在了距离他只有半臂的地方,随后他垂下头缓慢的将衣袖挽了起来,慢条斯理的动作看上去像是羽毛在扫。
季子初看着他小臂上的青筋,垂在身侧的手捻撮了几下,“你很热?”
沈应淮抬起头来看他,笑着摇了摇头,“开了一上午的会,架子端太久了有些累。”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随后无辜的朝着季子池眨了眨眼,“你应该不会觉得我这副样子太无礼吧?”
无礼?
季子池将沈应淮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发现他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得散乱,几缕落在额前,显得有些随意和不羁,至于他早就不再体面的穿着,乍一看着确实有几分无礼——尤其是明明说好了两个人是来谈工作的情况下。
季子池的视线最后落在他的侧颈上,那里有一颗淡淡的痣,底下藏着他的命脉,“没事,你舒服就好。”
“对嘛——”沈应淮脸上的笑意加深,长臂猝不及防的横跨过季子池的背部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后不由分说的将人往茶桌边带,“老同学之间不需要弄得这么客套,怎么舒服怎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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