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动手

李璟岱听到主卧里的说话声,将门推开一条缝,晨曦透过薄雾,抚开真丝印花窗帘,落在唐晏顷身上。

他陷在薄羽绒被里,接听电话,米色睡衣自肩膀处滑落一截,锁骨下的血脉像唐家老宅里那些盛开在瓷器上的冰裂纹。

“姐姐太客气啦,台风天确实不能出海呢。”少年嗓音浸着刚醒的懒意,桃花眼里的琥珀被长睫掩映,他半似迷蒙半似清明地望着李璟岱,指尖卷着被角绕啊绕,“现在邀请我去府上么?会不会打扰沈爷爷呢……开party啊,好哦~”

通话结束,李璟岱把松茸桂圆小米粥端进门。

“沈老爷子不敢让她带你出海。”

“昨晚我就猜到了。”唐晏顷指床头柜,“还没洗漱呢,先放那儿。”

李璟岱抽了椅子坐在床旁,将小米粥搅凉。

“我比她好。”

“是是是,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啦!会纵容我在卧室里吃饭这一点就胜过其他!”

“少卖乖了。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才可以。”

唐晏顷下了床,赤脚踩过地毯,衣柜门在李璟岱嘴角漏出的笑意里轰然洞开。

“她问我住在哪里,说要派车来接,叫了一帮港岛世家子女在她家办派对……我没带正装。”他拎起一套藏青西装,对着落地镜比划,袖口垂过指尖,“看我。像不像偷穿长辈衣服?”

李璟岱闻言,看向镜中重叠的影像。他们身高相差五公分,他的正装给唐晏顷穿不合体、不得体。但玻璃窗外投进来的光黏在唐晏顷身上,即使秋季,别院的泥土里仍钻出新草芽。

衣架磕碰声传来,唐晏顷重新选了一套,塑封包裹着的玄色点?衬上他的体态:“这件刚好。”

“保险柜里有新做的意式西装,正好做错尺寸。”李璟岱走过去,转动黄铜密码轮,翡翠绿缎面流淌如泉。

“就要这件。”唐晏顷抓着旧西装不放,他凑近衣领深嗅,鼻尖蹭过针脚,那上面残留沉香藏红花的气味,“你穿它签第一单跨境贸易时,我在内陆算奥数题,还记得吗?是你来港岛的第一年。”

衣柜深处的樟脑丸气息冲进脑海,李璟岱想起那晚线上视频里的童真,唐晏顷总把铅笔折断在演算纸上,他得陪对方算完作业才能继续谈判。那些数字如今长成少年腕骨,从袖管里探出来。

“扣眼缝线太老派。”唐晏顷挑剔,手划过收腰曲线,“后摆开衩高度也不对。”

李璟岱看着他:“米兰老师傅总说港派西装死板。”

两人就中外各式剪裁争论近十分钟,直到唐晏顷大笑。

“以后我们画设计图,你找裁缝做来给我穿好不好?我要一百套!”

“一百套怎么够穿。”李璟岱说完便抿住唇。

镜中少年眼睛倏地亮起:“等你的自贸区建成,我要每周换一套和你一起巡视战场!”

“别贫,粥快凉好了。”

唐晏顷扮完鬼脸,抱着旧西装去洗漱,在李璟岱的卧房过早。饭后两人就沈钰没有邀请李璟岱的事做出分析,他被少年按进了宾利,听那满口的霸道。

“怎么?说好陪我,难道你要言而无信?她沈钰不请,我请你难道就不行?”

李璟岱败下阵,跟着唐晏顷去山顶的沈家宅邸。距他的别院其实很近,不一会儿就到了。两人前后下车,沈钰刚好从铁艺大门那边迎出来。

她瞧见李璟岱时,眼睛往后面保镖车里跟下来的李粟瞟了瞟,立即上前赔礼,解释是她以为李少太忙没时间玩就没再打扰,不想二人会一同上门。李璟岱站在唐晏顷身边,注意力不在她那,客套说谢她不嫌叨扰。

船王家的千金见惯交际局,对内陆唐李两家关系有所耳闻,沈钰应该是看出二人交情匪浅,笑着把人往沈家宅邸里引。

她主动做东招待内陆来的大家族子弟,提前向家中老人打探了唐晏顷的消息。得知这风度翩翩又不失幽默的漂亮少年竟只有十三岁时还很有些吃惊,特意从沈家一众同辈里叫了几个岁数相当的孩子,过来作陪。

不过大家都想不到,唐家这位是个善于藏拙的天才,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不合群,连行动的速度都刻意放慢了,更不会有兴趣与大部分同龄人玩。

唐晏顷看那些孩子一视同仁,就餐时同李璟岱说悄悄话:“幸好提前让沈姐姐不要大肆介绍,否则光是听那些无意义的奉承我就食不下咽了,他们好无趣。”

“哦?那你瞧谁有趣?”李璟岱用公筷帮他把不顺眼的葱花一一挑拣到一旁。

唐晏顷俏皮地眨着左边眼睛:“我不告诉你!”

午餐后的庭院里欢声笑语不断,一群人要去泳池玩水上排球。李璟岱不喜靠近水源,遂皱眉推辞。正好李粟捧着他的诺基亚,另一只手还拎着工作电脑,他便借故说去休息室处理公事。

沈钰喝了葡萄酒上脸,她带着唐晏顷往露天泳池去,眼神有些散。

“他好上进。居然不喜欢玩水……”

唐晏顷密不透风地打趣:“他是个旱鸭子嘛!不会凫水呢。”

少年调侃的言辞哄得沈钰哈哈哈地笑,李璟岱在后面听到,很想辩解自己其实会凫水,只是因为童年时期和唐晏顷差点双双溺毙在泳池,他才讨厌起水源了。再抬头,他们已经走得有些远。

罗马柱廊投下阴凉,泳池浮着几只天鹅水球。穿鲨鱼泳裤的男孩们起哄时,李璟岱躲在休息室回工作邮件。

诺基亚屏幕闪烁生母讯息,李粟拿给他看。

【阿仔,煲汤送去别院发现你不在,去沈小姐家里啦?】

屋外的棕榈树被风扯得狂舞,他将手机抛回给李粟,转念想起唐晏顷三岁时那张惨白小脸。

“不用回复。我出去看看,不用跟来。”

当李璟岱再返回泳池,却四下不见唐晏顷身影。他被人群嬉闹扬起的雪白水花泼了个透凉,抓住侍佣的手不自觉上了狠劲。

“见到跟我一起来那位小少爷了吗?!”

侍佣忙指池边的假山石群,被他的样子吓得发怔,再要开口,人已经离弦似的冲将出去。

窟窿石后面响起很低的交谈声,李璟岱透过门洞看到纠缠的人影,天幕瞬间爬满乌云。

“我比李少大方,给你穿新衣服怎么样?但你要让我……”

瓷器碎在了假山幽径里,一个公子哥正蹲身掀起唐晏顷的浴衣,要去抓那光洁的脚踝,朱柿色果汁泼了满墙,那只珠圆玉润的脚在挣扎中乱踹。

对方怒道:“大陆仔装什么清高!”

李璟岱抄起刚抓到手里的冰桶砸过去,冰块与血珠顿时乱溅,他将人一把拖开往外甩,听见自己指骨磕到对方牙床上的闷响。

这边的动静太大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时之间吓得泳池周围玩闹的千金们花容失色,也将少爷们惊得目瞪口呆。

公子哥摔倒在泳池旁边,抬头看清楚背后袭击他的人,指着黑沉沉的影子:“我可听人说了!浅水湾养的野种!知道我是谁吗?凭你也敢……”

咒骂被唐晏顷抡起的石雕截断。李璟岱拦腰抱住欲扑上去的少年,温热水汽透过衬衫渗来。唐晏顷盯着那人额角的血在笑,他的睫毛沾着溅到的果汁,像蝶翅滴血。

沈钰总算赶来了,拨开凑热闹的人群时,唐晏顷丢掉石雕,见她上前挡在公子哥身前。

她刚醒酒,额发被汗湿,一张脸白里透红:“小少爷先息怒,怎么还动上手了?有什么误会可以……”

李璟岱把唐晏顷松开,冷脸盯着被打坏额头、嘴角流血的人,像在盯什么脏东西。

“误会?沈小姐是要护着?”

“李少说笑了。”沈钰偏头,低声问身后人:“怎么回事?”

“我……我……我哋玩下架咋……”

唐晏顷装作听不懂粤语,他倚着假山舔指尖汁水,舌尖舔过指节慢慢卷了一下,像在尝珍馐。沈钰见他忽然用舔湿的手指在石面写字。财储司三字被一把工整的叉号划掉,少年仰脸对她甜笑。

“谢谢姐姐准备的果汁,比糖葫芦还甜呢。”

沈钰见状,半个身子都在风里颤了颤。

闹了不愉快,没必要再留,李璟岱拉着唐晏顷和沈钰告辞。返程车上,唐晏顷趴窗看台风预警信号,鼻腔里哼着《东方之珠》的调。李璟岱用湿巾仔细擦他趾缝残留的果汁,关照他风太大,不要吹受了凉。

“我们送他家什么礼物好呢?廉节公署中秋大礼包如何?”

黄旗在太平山顶狂舞,唐晏顷抽回脚,轻轻抵在李璟岱膝头。风灌满车厢,李璟岱给那只冰凉的脚穿上新袜。

“台风天说这些。”

“就要说。”少年吐舌,笑意满面,“你揍人时真像港岛老电影。”

雨点从黑压压的天顶砸落车窗,无数破碎的霓虹在玻璃上流淌。李璟岱数着唐晏顷睫毛,想起无辜遭殃被撕碎的贺卡。

理想国距离他们还有些路程,而台风夜的星月,从来都溺死在维港的灯海尽头。

他忽然觉得空气湿得呛人,垂头去找唐晏顷的鞋:“过程子我再解决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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